第一部红·焚寂之誓（离霜视角）
第一章
忘川河的水是死的。黑得看不见底，也照不出影子，只沉默地淌着，吞没所有光线和声音。水面上，偶尔有惨绿色的鬼火像濒死的萤虫，挣扎着亮起，又迅速被黑暗吞噬。河岸并非泥土，而是某种冰冷的、类似凝固火山灰的质地，踩上去不会留下脚印，只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细微摩擦声。一些模糊不清的黑色暗影，在远方的河面上飘荡，发出断续的、意义不明的哀嚎。
我是一粒蒲公英的种子，乘着一阵不该存在的风，飘过了生与死的界限，落在了一片猩红的彼岸花瓣上。花瓣之下，是一只摊开的、骨节分明的手掌。
冷。刺骨的冷，不是人间的风寒，而是能冻僵灵魂的死寂。这冷，源自我脚下这片虚无的托举。
“哟。”一个沙哑磨人的声音响起，带着刚睡醒般的慵懒。“今儿是吹的什么风，把这等稀罕物吹到本君手上了。”
我瑟瑟发抖地“看”过去。
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红。妖异、灼眼、开得轰轰烈烈的彼岸花海。花海深处，斜卧着一个红衣墨发的女子，肤色白得惊人，指尖跳动着幽蓝的冥火。她艳红的瞳孔落在我身上……不，是落在我下方，那双总是带着玩味和讥诮的眼里，此刻空荡荡的，什么情绪也没有。
“离霜。”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彼岸花海微微向两侧分开，一株腊梅静静伫立，树下立着一道鹅黄色的身影，气质清冽如山巅积雪。她没有看我。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我下方，那片我无法看清的虚无里。她的侧脸，在冥府幽暗的光下，白得像是快要融化掉的雪。
那只手，就这么托着。周遭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第一章完）
第一部红·焚寂之誓（离霜视角）
第二章
“小废物。”离霜的声音再次响起，那股慵懒的劲儿收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尖锐的审视，像针一样扎在我脆弱的灵体上。“一身阳气，没被路上的恶煞生吞了，也算你命大。”
她终于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红衣像泼洒的血，在死寂的背景下触目惊心。她指尖的冥火“噗”地窜高几分，幽蓝的光芒映着她妖艳的脸，却带不出丝毫暖意。
“冥府重地，生死交界，规矩森严。”腊梅下的凌寒开口，声音清冽如冰泉击石，不带任何情绪。“一缕误入此地的生魂，按律，当由巡值鬼将引渡往生，或……就地净化。”
“净化”二字，她吐得轻描淡写，我却感觉整个灵体都要被冻僵了。那意味着彻底的、无声无息的消亡。
“听见没？”离霜嗤笑一声，指尖的冥火跳跃着，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我，“你这点小东西，都不够塞牙缝的。算你运气好，今天是本君当值，心情还算不错。”
她的话音未落，凌寒的目光淡淡扫过她：“离霜，慎言。规矩不可废。”
“规矩？”离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凌寒，你守着这冥府亿万年的规矩，守出什么趣味来了？除了冷，还是冷。难得来个新鲜玩意儿，按规矩弄死了多可惜？”
她说着，指尖那簇冥火忽然脱离了她的手指，像一朵幽蓝的莲花，轻飘飘地朝我飞了过来。速度不快，但那其中蕴含的毁灭性能量，让我本能地战栗。
“离霜。”凌寒的声音微沉。
冥火在我眼前寸许的地方停了下来，悬停不动。灼热与死寂两种矛盾的气息交织，烤灼着我的灵识。
离霜却不再看那火焰，反而饶有兴致地看向凌寒：“怎么？万年冰山也动了恻隐之心？还是说……”她拖长了语调，目光在我和凌寒之间扫了个来回，“你看上这小东西了？”
凌寒面色不变，只是周身的气息更冷了几分：“胡言乱语。”
“啧，无趣。”离霜撇撇嘴，那簇冥火“嗖”地一下又回到了她的指尖，“行了，吓唬你的。真要弄死你，你连落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她重新懒洋洋地躺了回去，挥了挥手：“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这地方不是你该待的。”
可我……能回哪儿去呢？乘着那阵风过来，已经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和运气。
我瑟缩着，光晕微弱地闪烁，传递出无助的哀求。
凌寒静静地看着我，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却也没有驱赶的意思。半晌，她指尖凝出一缕极寒却纯净的灵气，悄然渡向我。那寒气不伤人，反而像一层薄薄的铠甲，暂时抵御住了周遭无孔不入的死气。
“暂留可以。”她终于开口，“但冥府非久居之地。待你恢复些许，便自行离去吧。”
离霜哼了一声，没再说话，算是默许。
我贪婪地吸收着那点微薄的寒气，心中稍安。虽然前途未卜，但至少，暂时活下来了。
（第二章完）
第一部红·焚寂之誓（离霜视角）
第三章
凌寒渡来的那缕寒气，像一滴冰水滴入干涸的沙地，瞬间就被我近乎枯竭的本源吸收殆尽。短暂的舒缓过后，是更深的虚弱和更清晰的认知——这片天地，没有我能吸收的灵气。存在的每时每刻，消耗的都是自身原本的积累。
我必须尽快离开。可天地茫茫，死寂一片，我能去哪儿？
“啧，真麻烦。”离霜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响起。她没看我，指尖那簇幽蓝的冥火却“噗”地分出一缕细小的火星，精准地落在我身旁。火星并未灼烧我，反而化作一道极淡的屏障，将更远处一些游荡的、充满恶意的阴冷气息隔绝在外。“这点微末道行，一阵阴风就能给你吹散了。凌寒，你这烂好心发的，怕是还得管到底。”
凌寒没有回应她的嘲讽，鹅黄色的身影在腊梅树下静立片刻，清冷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忘川非生魂久留之地。你若想入轮回，或可寻机随引渡的鬼差前往奈何桥。但……”
她话未说完，离霜便嗤笑着打断：“奈何桥？就她现在这样，过得了忘川河吗？怕是刚到河边就被怨魂拉下去当点心了。轮回？更是笑话！她一没功德二没修为，入了轮回井也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空气凝滞了。离霜的话像冰冷的刀子，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我无处可去，无路可走。
“还有一个地方。”凌寒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让离霜猛地坐直了身体。
“哪儿？”离霜挑眉，红瞳里闪过一丝真正的诧异。
“彼岸花海深处。”凌寒的目光望向那片无边无际的猩红，“花海核心，有一处上古遗留的‘生寂之眼’，是冥府生死法则交汇之地。虽凶险，但有一线生机。若能在其边缘稳住魂体，或可借法则交汇之力，重塑灵基。”
“你疯了？！”离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生寂之眼’？！那是连鬼仙都不敢轻易靠近的绝地！法则乱流足以撕碎一切！你让她去那里？跟直接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留在原地，必死无疑。”凌寒看向离霜，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波澜，只有绝对的冷静，“闯入‘生寂之眼’，九死一生。但那一线生机，是存在的。如何选，在她。”
如何选？
我听着她们的对话，心沉到了谷底。一边是十死无生，一边是九死一生。这根本不是选择。
离霜死死盯着凌寒，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半晌，她猛地扭过头，恶声恶气地对我说：“小废物！听见没？这冰块脸给你指了条‘明路’！要去送死就快点，别在这儿碍眼！”
可我却看到，在她扭头的瞬间，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她暴戾语气截然不同的冥火之力，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凌寒布下的那层寒气屏障中，让屏障变得更加稳固。
凌寒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决定。
我看向那片猩红的花海深处，那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恐惧攥紧了我，但离霜那别扭的维护和凌寒指出的唯一生路，像黑暗中微弱的光。
我……没有退路。
光晕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传递出一个清晰的意念：我去。
（第三章完）
第一部红·焚寂之誓（离霜视角）
第四章
决定既下，便无路可退。
离霜不再冷嘲热讽，她重新懒洋洋地卧回花丛，指尖冥火明灭不定，仿佛刚才那一瞬的惊怒只是错觉。但笼罩在我周围的屏障，却分明厚重凝实了几分。
凌寒更无多言，她鹅黄色的身影微动，已是当先一步，无声地滑入那片猩红似血的彼岸花海。她所过之处，妖异的花朵次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小径深处，光线幽暗，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
我鼓足勇气，瑟缩的光晕紧跟着她，投入那片未知的猩红。
一入花海，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外界冥府的死寂被无限放大，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甜腥气息，那是亿万年来沉淀的死亡芬芳，诱人沉沦。更可怕的是无处不在的法则低语，纷杂、混乱，充斥着生与死的剧烈冲突，撕扯着我脆弱的灵识。
凌寒的步伐稳定而迅速，她对这片绝地似乎并不陌生。我跟在她身后，艰难地抵御着法则的冲刷。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景象骤然一变。
花海在此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状凹陷，所有的彼岸花都朝向中心匍匐。漩涡中心，并非实地，而是一片扭曲的、不断旋转的虚无。那虚无之中，隐约可见黑白二色气流如两条巨蟒般疯狂缠绕、碰撞、湮灭，每一次碰撞都散发出让魂体几欲溃散的恐怖气息。
“生寂之眼。”凌寒停下脚步，清冷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生死法则在此交汇、磨灭。边缘十丈，是极限。能否稳住，看你造化。”
她话音未落，一股逸散的法则乱流如同无形的鞭子，猛地抽打过来！
我魂体剧震，光晕瞬间黯淡，几乎要直接溃散。就在此时，一直沉默跟在我们身后的离霜，冷哼一声，屈指一弹。一缕凝练到极致的幽蓝冥火后发先至，精准地撞上那道乱流。
“嗤啦！”
冥火与乱流同时湮灭，爆发出短暂的冲击。离霜身形微晃，脸色白了一分，却强撑着嗤笑道：“废物就是废物，一点余波都受不了。”
她嘴上刻薄，动作却不停，双手结印，更多的冥火自她体内涌出，在我和凌寒周围布下了一层熊熊燃烧的火焰结界。结界外的法则乱流撞上来，发出刺耳的嘶鸣，却难以寸进。
凌寒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她指尖凝结寒气，开始在结界内刻画一道道复杂的符文。符文成型，便融入虚空，散发出清冷稳固的气息，进一步加固着这片狭小的安全区域。
我置身于冰与火的守护中心，看着离霜紧抿的唇角和凌寒专注的侧脸，心中那股巨大的恐惧，竟奇异地平复了些许。
我努力凝聚灵识，尝试引导一丝微弱的“生寂之眼”的气息入体。那气息狂暴无比，刚触碰到我的本源，便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我咬紧牙关，回想凌寒的冷静与离霜的守护，拼命调动起自身那点微薄的调和之力，小心翼翼地包裹、安抚着那丝狂暴的气息。
过程痛苦而缓慢，每一次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但我知道，这是唯一的路。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当我终于勉强将那丝气息驯服，融入己身时，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但原本不断消散的魂体，似乎真的……稳固了那么一丝丝。
我抬起头，看向结界外那两道身影。
凌寒依旧在刻画符文，寒气在她周身缭绕。离霜维持着冥火结界，红袍在幽蓝火焰映照下，艳烈得惊心动魄。
绝地求生，希望微茫。
但至少，此刻，我不是一个人。
（第四章完）
第一部红·焚寂之誓（离霜视角）
第五章
在“生寂之眼”边缘的煎熬，不知持续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唯有魂体在崩溃与重塑间反复撕裂的痛苦，提醒着我仍在存在。
离霜的冥火结界始终稳定地燃烧着，将最狂暴的法则乱流隔绝在外。凌寒布下的寒冰符文则如同定海神针，不断抚平结界内紊乱的气息，为我营造出一方岌岌可危却真实存在的“安全区”。
我全身心沉浸在对那一丝“生寂之气”的引导和炼化中。这个过程凶险万分，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好几次，我险些控制不住那狂暴的气息，魂体几乎被撕碎。每到关键时刻，总有一股精纯的寒气或一缕凝练的冥火及时介入，助我稳住局势。
是凌寒和离霜。
她们没有再交流，却配合得无比默契。一个主守，一个主稳，将我护在中央。
渐渐地，我摸索出一些门道。我的本源力量，似乎天生对这类狂暴的能量有一种奇特的“亲和”与“疏导”能力。我不再试图强行压制，而是像疏导洪水一般，引导着那缕气息在魂体内沿着玄妙的轨迹运转，每一次循环，都带走一丝死寂，融入一线微弱的生机。
当我终于将那一缕气息彻底炼化时，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凝实感。原本微弱得随时会熄灭的光晕，变得凝练而稳定，散发出柔和而坚韧的白光。
我……变强了。虽然依旧渺小，但不再是无根浮萍。
我尝试着，将一缕炼化后的、温和了许多的生机之力，反向渡向离霜的冥火结界。
“嗯？”离霜发出一声略带诧异的轻哼。那缕生机之力融入结界，并未与冥火冲突，反而像一种奇特的润滑剂，让结界运转得更加流畅稳定，离霜承受的压力似乎也减轻了一丝。
“有点意思。”她瞥了我一眼，红瞳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来你这小废物，也不全是累赘。”
凌寒也停下刻画符文的手，冰蓝色的眼眸落在我身上，微微颔首：“调和之力，生生不息。善。”
得到她们的认可，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我不再只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拖累，我也能贡献自己的力量。
然而，就在我们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时——
整个“生寂之眼”猛地一震！中心处的虚无剧烈扭曲，黑白气流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对撞！一股远超之前的恐怖吸力骤然传来！
“不好！”离霜脸色剧变，冥火结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裂痕！
凌寒一步踏前，双手虚按，磅礴的寒气汹涌而出，试图稳固空间。但在这天地法则的暴动面前，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
吸力越来越大，结界即将破碎！
“走！”凌寒当机立断，袖袍一卷，裹住我和离霜，化作一道流光，强行撕裂紊乱的空间，向外冲去！
“轰——！”
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生寂之眼”彻底暴走，毁灭性的能量潮汐席卷而来！
凌寒首当其冲，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缕淡金色的血液，气息瞬间萎靡。离霜也是脸色煞白，冥火黯淡。
我被护在中间，看得分明。为了护住我们，她们都受了不轻的伤。
冲出花海，回到相对安全的岸边。凌寒放下我们，身形晃了晃，勉强站稳。
离霜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身后那片重归死寂、却更显危险的彼岸花海，骂道：“这鬼地方！”
随即，她看向凌寒，又看看我，语气复杂：“这下好了，路彻底断了。冰块脸，你这‘一线生机’，差点变成‘十死无生’。”
凌寒没有反驳，她调息片刻，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向我：“你已初步稳固魂体，拥有了在冥府立足的根基。下一步，需寻长久之计。”
长久之计？在这绝地，还有什么长久之计可言？
我看向她们，光晕微微闪烁，传递出坚定的意念：我们一起想办法。
离霜与凌寒对视一眼，陷入了沉默。
（第五章完）
第一部红·焚寂之誓（离霜视角）
第六章
“生寂之眼”的暴动，让短暂的喘息之机彻底消失。我们退回到最初相遇的那片河岸，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冰。
离霜焦躁地踱步，冥火在她周身明灭不定，映照着她眉宇间的戾气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凌寒盘膝坐在那株枯梅下，面色苍白如纸，正全力调息，压制着体内的伤势。我则蜷缩在一旁，刚刚凝实的魂体因为之前的冲击和担忧而微微颤抖。
长久之计？在这冥府，除了消亡与囚禁，哪有什么长久可言。
“喂，冰块脸。”离霜终于停下脚步，声音沙哑地打破死寂，“你那‘一线生机’差点把咱们三个都搭进去。现在怎么办？等着玄冥老儿睡醒了，下来把咱们当垃圾扫掉？”
凌寒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是望不见底的寒潭。她没有看离霜，目光越过猩红的花海，投向冥府更深邃的黑暗。
“玄冥仙君，执掌冥界法则，不容异数。”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疲惫，“我等存在，于他而言，已是悖逆。净化，是迟早之事。”
离霜瞳孔一缩，猛地攥紧了拳，指节发白：“所以呢？等死？”
“不。”凌寒的目光终于转向她，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锋，“法则之下，并非没有缝隙。”
“缝隙？”离霜嗤笑，“轮回井？那是魂飞魄散的化尸池！比‘生寂之眼’还绝的绝地！”
“是绝地，也是唯一超脱此界法则束缚的‘无序之地’。”凌寒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井内时空乱流与法则碎片交织，可干扰一切既定的命数。那里，是‘因果’的盲区。”
我听得魂体发冷。轮回井！那是连上古魔神都不敢轻易踏足的禁忌之地！闯入其中，十死无生！
“凌寒！”离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清醒一点！那里面别说我们，就是大罗金仙掉进去也得脱层皮！为了这么个小废物……”她猛地指向我，又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手，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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