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却从未想过再见面来得这么突然。
心如死灰地抬起头，她本以为陈知聿特意拦下她会做些什么，可他只是朝着自己歪了歪脑袋。
“看手机。”
男人低沉的嗓音传到耳边。
时锦听话地点亮屏幕。
［Land：下班后在地下车库等我］
［Land：不准跑］
眉头别扭地蹙起，她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电梯门就在眼前再度关上。
夹缝里只能看到男人勾起的嘴角。
去人事送完东西，时锦回来时，会议还没有结束，办公区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
下意识点开手机里的招聘软件，看到上面各式各样的招聘信息，时锦眉心止不住地蹙了起来。
明明说好了无论如何都不放弃工作的。
可今天见到陈知聿之后，时锦却还是下意识地想逃走。
敲了敲发疼的脑袋，她仰躺在椅子靠背上，看着头顶明亮的顶灯，思索许久，却依然想不出一个能够两全的方法。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向理智规划人生的人再一次走到了失控的轨道上。
她闭上眼，不知道这一次铁轨会指引她走向哪个终点。
傍晚六点下班，时锦留在原地等了很久。
直到公司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不情不愿地坐电梯下到地下车库里。
湿冷的空气随着电梯门打开扑面而来，女人迈着步子转了转，眼神向四处张望。
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响起。
[Land：往A3走]
车库里的灯光并不明亮，女人鞋跟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时锦握着手机往指定方向走过去，白色衬衫外是熨烫平整的米色西装外套，落在肩上的卷发被过道深处的冷风吹散，白嫩的脖颈上戴着细细的项链，泛着浅浅的亮光。
黑色轿车里，藏在阴影里的男人安静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人。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经意收紧，不同于午间时的擦肩而过，此刻的陈知聿终于有时间仔仔细细地观察她。
他们分开太久了，他还没有见过她工作时候的样子。
中午电梯打开的时候，陈知聿其实并没有认出她。
直到擦肩而过的瞬间——
柔顺的发丝擦过衣襟，沉寂已久的心跳突然加速。
他下意识地转过身，看到了女人低垂的清亮眉眼，以及碎发下熟悉的侧脸。
十六岁的那个春天，树木发出新芽。
明亮整齐的教室里，穿着蓝白校服的女孩起身回答问题，说话的嗓音轻柔却坚定。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想起午间刮过脸庞的碎发，下意识伸出指尖碰了碰被她“触碰”的地方。
仿若点火一样，脸颊瞬间被热气熏染。
炽热的阳光穿过窗帘洒在她的侧脸。
他心虚地加快了手中转笔的速度，眼神却忍不住地落到相隔不远的女孩身上。
明亮又耀眼。
这一看，就是许多年。
-
时锦没花多久就找到了陈知聿的车位。
她窝着身子快步走过去，垂死挣扎地试了一下后座车门。
果不其然，还是拉不开。
轻叹一声，她无奈地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下。
陈知聿扭头看她，瞧见她那副叹气模样，嘴角无意识下垂，低声嘟囔：“就这么想让我给你当司机？”
时锦拧眉：“我没想让你给我当司机。”
她只是觉得坐后座聊天隐秘一点。
陈知聿轻笑，像是在冷嘲热讽：“放心，都拖到这个点了，不会有人看到的。”
明明说好的下班就过来，结果硬是晚了一个多小时。
时锦没有系安全带。
她是真得打算说完就走，所以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今天我不是故意出现在你面前的，当时面试的时候我不知道你在这工作。”她解释道。
陈知聿指尖落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点，辨不清楚是什么态度。
时锦垂下眼睫：“但我现在也不可能立即离职，如果你非常介意的话，我会尽可能地少出现在你面前。”
“你男朋友为什么不来接你？”
出人意料的，陈知聿问了一个主题之外的问题。
“……他今天忙。”
“每天都忙？”
陈知聿步步紧逼，像是非要问出个所以然。
她稳了稳心神，轻声解释。
“我家离这挺近的，没必要让他来接。”
“那你打电话给他，我有事要跟他说。”
时锦蹙眉：“说什么？”
陈知聿睫毛轻轻颤动，嘴角咧开笑着说：“说我打算追求他的现任女朋友，问他什么看法？”
时锦被他的话吓到。
“……你疯了吗？”
听到她的问题，陈知聿突然直起身子凑过来，一只手抵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一只手按在车窗边缘，手臂上青筋拱起，像是环抱的姿势把她彻底困在了副驾上。
“怎么？不敢打？”
他低笑着问，温热的气息贴着她眼角。
“还是根本无人可打？”
再一次去理学院帮陈述送资料的时候，陈知聿非常凑巧地见到了时锦口中的那位“男朋友”。
“你说文扬？”束学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之前我确实听他说过要去参加相亲来着，不过好像没有什么下文。这不，化悲愤为力量，天天跑实验室呢！”
“您的意思是，他还是单身？”
“对啊！”束学名笑道，转瞬把话题引到他身上。
“说起来你爸之前还问过我有没有合适的对象可以给你介绍，需不需要我帮你问一问？”
“不用了叔叔。”
秋风刮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陈知聿轻声拒绝。
“我有正在努力追求的对象。”
“是嘛。”束学名无比惊喜：“那你可要加油了！叔叔还等着喝你喜酒呢！”
“好。”他应下来，无意识地就勾起嘴角笑了笑。
逼仄的轿车内，气氛愈发暧昧。
时锦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快发现真相，瞳孔控制不住地轻轻颤动，紧张地抿了抿嘴，本就红润的唇色愈发鲜艳。
伏在她身上的男人喉结无意识滚了滚。
时锦没有注意，别过脸还想再挣扎一下。
“我不会由着你胡闹的。”
她压低语气冷冷地说。
可攥紧的指尖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陈知聿垂眸瞧了瞧，面色微沉。
他从车前拿过手机，把页面调整到通讯录，然后点开上面的其中一个号码。
“如果你不打，我不介意帮你打——”
手中的手机瞬间被人抢走，时锦无奈地垂下脑袋。
“我没有男朋友。”
她轻声说。
“现在你满意了吗？”
她抬起脑袋直视他，清澈明亮的瞳孔仿佛水光潋滟，好看的眉眼一如从前。
陈知聿任由着她把自己的手机抢过去，也没去夺。
沉默地对峙半晌，他突然松开束缚她的手臂，靠着椅背扬起脖子深呼一口气。
“既然没有男朋友，当时为什么不说？”
“这是我的隐私，我当然可以选择说或者不说。”
“为什么躲着我？”陈知聿紧跟着追问。
“不是你不让我出现在你面前的吗——”
“在此之前。”他打断她。
“在此之前，你为什么躲着我？”
陈知聿扭头看向她，眼神直勾勾的，完全没给她一点躲避的机会。
“是怕看到我了，良心过不去？还是——”
“怕重新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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