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寂静。

只台上烛火噗噗跳动，映出二人忽明忽暗的脸。

半晌，越淮昼终于再次开口：“何以见得？朕不晓得，江二小姐竟还有仵作的本事。”

“烛台。”江月皎伸手取下榻边一座小烛台，递给越淮昼去看。

台中蜡烛燃了一半多，底座稀稀拉拉地落了不少烛泪：“戌时末早已经是该点蜡烛的时候了，可铃兰房中的烛台却干干净净，并无使用痕迹。”

“许是近日拮据，晚上闲来无事并不需要点蜡呢？”越淮昼不疾不徐。

“不，她死前在补衣裳。”江月皎将袖子举至越淮昼面前，袖口细密的锦缎似是被尖细的利器划过，“铃兰腰部有一枚绣针，因为绣线颜色同衣服太接近，所以我查看尸体的时候并没有注意，袖口被划了一下。”

越淮昼万年不变的虚情假笑在听到“江月皎亲自验尸”的时候，终于有了点诧异。

不过江月皎并未注意，自顾自往下讲：“可是她身上那件衣服并无破损，穿着衣服修补也不太正常，于是我又去看了挂在她房中的那件宫装，果不其然，袖口处的小片祥云缺了一角，翻开内侧去看就能发现针线被匆忙扯断的痕迹。想来是修补衣服时被人从身后突然勒住，紧张之下不慎扯断了丝线，绣针也在挣扎中刺入腰腹。过后凶手为伪造畏罪自缢，才按照铃兰的生活习性将房中一切恢复正常。”

越淮昼静静地听着，见江月皎终于说完才轻声开口：“但其实，这一切终究只是你的揣测，对吗？”

江月皎扬起的眉眼一抽，不禁暗骂越淮昼一句狐狸成精：她说的线索都是真的，但连起来的故事却的确是推测。

她就是想诈越淮昼一下，让他将仵作传来重审一次罢了，凭直觉和所见，江月皎基本可以认定那老头在说谎。

见她表情，越淮昼不禁哼笑出声：他承认，当初答应江日昭将江月皎留在身边还是有一点私心的，这人真是一秒八百个心眼子，无时无刻不想着诓他。

但段数不明显不够，狐狸成精的陛下如是想。

“难道臣女所言还不足以让陛下将那仵作传来，再问询一次吗？”江月皎避重就轻地直接提出要求，反正她的最终目的也就是借着越淮昼，虎假武威地从仵作口中套出实话而已。

越淮昼没想到江月皎被戳破谎话也丝毫不慌，一时有些愕然。

看样子若他不答应这要求，江月皎必然还会继续寻着这条线索找事——除非他像刚刚那样将人绑起来……唔，好像也还行。

江月皎眼睛不眨地看着越淮昼，见这人眼神闪烁，不禁蹙眉开口：“陛下……”

越淮昼以拳抵唇，掩饰地咳嗽两声：“准，遣周满福将那仵作召来宴清台。”

江月皎闻言瞬间眼神有光：“不必了，臣女来时已经将人带着，早已候在殿外。”

越淮昼：……很好。

仵作弓着腰身踏入殿门，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地里走路。

他是第一次面圣，心中没有任何惊喜荣宠之感，只有空空荡荡到蚀骨钻心的恐惧。

因为他刚刚自以为是地撒了两个谎。

阁中坐在最前面椅子上的不用想都知道是皇帝，仵作先行跪拜：“臣见过陛下。”

下首椅子上那人——是刚刚在现场的姑娘！

仵作倒吸一口凉气，他本以为最多就是哪个宫里年轻的姑姑，可如今来看，难道是某位娘娘？

“见过娘娘。”仵作嘶哑开口，身子几乎要全部贴在地上。

“呃……”江月皎略尴尬地看向越淮昼，正对上越淮昼似笑非笑的目光，后脊顿时升起一股凉意。

陛下爱妃这种倒霉差事，她可没那么样大的命去做。

但越淮昼却没给江月皎开口解释的机会，单刀直入：“朕问你，刚刚宫苑中你所验女尸，究竟如何死亡，死于何时？”

“这……这，臣先前已同娘娘禀报……”

“那就再同朕禀报一次，嗯？”越淮昼眉头敛起，语调渐冷。

“是，那具女尸死于自……”仵作语调同身体一同震颤。

“欺君之罪是会连累家人的哦。”江月皎弯下腰，直视着仵作悄声威胁。

“啊——”仵作终于绷不住，涕泪横流着不住叩首，“臣知错，臣有罪，求陛下娘娘饶命……”

“说实话。”

“是，是，回禀陛下，那具女尸死亡时应当不过酉时，且……”仵作死死抓着衣襟，吞了吞口水，“且从脖颈勒痕来看，应是被人用布条勒死后吊在房梁，伪作自缢。”

江月皎挑眉，果然。

“那你刚刚为何骗我？”江月皎摆出一副冷然模样，凌厉地目光直直对上仵作浑浊的眼，“可是有人指使？”

“臣有罪，臣有罪，请娘娘赎罪！”

“无人指使！无人指使！臣是听见那位衣着尊贵的公公说，那女尸刚吊死不久，所以才……”仵作越说越小声，后面的话便不敢再说下去。

越淮昼眼眸微暗，顷刻就明白了仵作的话：周公公无意间的一句话，给这老头透露出他们认知里铃兰的死亡方式和时间，人精一般的老头将此事归为宫斗手段，为防止不明不白地得罪人，自然是将贵人们已经得出的结论再重复一次，才最是保险。

但江月皎明显不信，皱眉继续逼问：“确定无人指使吗？此事同先皇后有关，你若是说谎……”

仵作皱树皮一样的脸上，一双浑浊眼珠瞬间瞪大：和，和皇后有关？！

“没有，真的没有！”巨大震惊过后，连忙疯了般摆头，他若早知晓这件事牵扯如此大，他先前是断断不敢撒谎的！

“你同瑜妃有没有关系？”江月皎突兀地来一句，没给仵作一点反应的时间。

在受审者过度紧张时，这样的提问方式可以出其不意地诈出很多东西。

“谁是瑜……”仵作茫然回答，又猛地反应过来截住话头：即便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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