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

驴车停下时，林茉莉已经把金乌珠塞进脖颈处的衣衫里。她大步走到驴车旁，用指尖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眼睛，有点热。

“表姐。”

眼睛上微凉的触感让小姑娘又想哭了，她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嗓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也不知道一路上哭了多久。

“别哭了，别哭了......”

见眼泪从眼角洇出，林茉莉赶紧扯起袖子干净的地方，轻轻沾去泪水。若是任由眼泪糊在脸上，时间长了，再被春风一吹，皮肤会逡裂。

“眼睛肿这么厉害，可不能再哭了。”林茉莉把驴车上的张清梦抱起，小姑娘身上还是那日从林家村离开时穿的衣服，上面沾了星星点点的污渍和尘土，衣袖处则潮乎乎的，大概哭了一路，用衣袖擦了眼泪。

“你先说说出什么事了。”并不宽厚的纤细手掌落在背上一下一下温柔地轻拍着，张清梦感受到一种坚实的安全感。

她伸出胳膊紧紧搂住林茉莉的脖颈，脑袋靠在颈窝处满是依赖，小声抽噎，“我姥姥姥爷要把我嫁给他们村的...傻...傻子，当...当童养媳...”

童养媳？？？

这个词汇对林茉莉而言有些陌生，模糊记得好像在宇宙培训资料的边角处见过——某些有钱的男方家庭，将年幼的小姑娘收养或买来，等其长大，不需聘礼便可直接同主家儿子成婚。而在女孩长大之前，不止需要做大量家务，还要到地里做繁重的农活。不论是成婚前还是成婚后，童养媳在男方家的地位都很低，相当于签了死契的婢女，任人随意使唤和打骂。

“你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想起童养媳是何种痛苦角色，林茉莉不禁脑补出张清梦被锁在屋里，随时都会被卖掉当童养媳的场景。

不对。

张家还没穷到要卖女儿去当童养媳，张小马对张清梦虽然算不上宠溺，但也比很多穷家父女的感情要好。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张清梦无法正常说话，憋得一张脸通红，林茉莉一边轻抚她的后脊帮她顺气，一边向驴车主人打听张家发生了什么事。

驴车主人言明自己的身份，他是张家东边的邻居，姓李，李桩子。

李桩子今日来林家村送酱菜缸是早就定下的，他昨天下午提前把酱菜缸装车，今天一大早抹黑出了村，走到半路才发现张清梦在车后缩着，吓得他差点厥过去。连着大喘几口气，冷静了些，才问张清梦坐他车上想干啥。

张清梦哭着说她要去林家村，怕他不拉人，才偷偷藏在车后。

已经走了一半路程，李桩子不想再掉头回临庙村，一来一回再一来，天黑前他肯定赶不回临庙村了。林家村的几户人家还等着他送酱菜缸，推迟日子要赔半斗粮食。自家的粮食和张家的担心，孰轻孰重，肯定是自家的东西更重要，李桩子便带着张清梦一同来了林家村。

到了林家村，李桩子先把酱菜缸给各家送去，才送张清梦往林家去，还未到林家，便在路上遇见了林茉莉。

原本李桩子是要带张清梦回临庙村的，但小姑娘许了他一小袋黄豆当作车资，要到林家拿，他才跑了这一趟。

说到此处，李桩子局促的抬眼，怕林茉莉和她怀里的小姑娘不认账。

“我一会给你取一小袋黄豆。”

来林家村这些天，林茉莉已经摸清一些风俗习惯。比如村民之间的交易，大多是用粮食结算，比如黄豆、粟米、小麦……

以物易物是村民默认的交易方式，几乎用不到银钱。并非村民不需要银钱，而是一文钱对村民而言都算大额。一方若是用钱结算，另一方还要贴不少粮食，一来一回，不如以物易物简单直接。

林山在村里找村民整地，一文钱一天，对许多人来说不用走很远的路去镇上县里做工就能赚到银钱，几乎相当于天上掉馅饼。

到现在都还有人找到林家，问还要不要整地的帮工。

“她姥姥姥爷，你认识吗？”

林茉莉肩头，张清梦已经哭得沉沉睡去，原本搂着脖子的手也渐渐垂下，小小的身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她抱着小姑娘稳步朝家里走去，用目光示意驴车主人，边走边聊。

“认识。要不...你坐驴车，指个方向，我送你过去，抱着孩子走一路也挺沉的。”

李桩子身体微微前倾，把驴车赶到林茉莉身旁，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经意地讨好。

显然，他清楚林茉莉是林家村村长的孙女。

林茉莉笑着拒绝，说她能抱动。心中暗想，大约是刚才应下那一小袋黄豆，男人才有这般举动。

被拒绝的男人尴尬地拍了拍驴子，“不坐也行，嘿嘿，嘿嘿，我这老驴正好也能歇一歇。”

紧接着，男人开口继续道：“清梦她姥姥姥爷每次去张家，都会住在张家的西屋。”

闻言，林茉莉下意识皱起眉，没明白对方突然不前不后地说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她没出声打断，而是耐心静等对方往下说。

“我家存放柴禾的东屋和张家的西屋只隔一堵墙，前几年下暴雨，墙塌过一次，重建的时候，我家...我家泥不够，墙...墙就砌得薄了些...”

驴车主人神色中带了几分赧然，语气颇为不好意思。

不用他一清二楚全说明白，林茉莉能猜出他话中藏着的意思，在李家西屋能听到张家东屋的动静。她不管到底是何原因导致墙砌的薄了，她只关心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桩子又讲，他在西屋取柴时，听到一些张家东屋的动静。

张清梦的姥姥姥爷在张清梦回林庙村的第二天，就去了张家。

两位老人带了两颗鸡蛋，煮了以后分给张清梦的两位哥哥，一人一颗，没有张清梦的份。两位哥哥各偷偷留了半颗蛋给妹妹，可就在给张清梦吃的时候，被两位老人发现。

两位老人大声责骂张清梦抢哥哥的食物，动静闹得很响，不止李家，周围其他几家也听到了。

张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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