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林茉莉已经把羊粪从板车上卸下推成半人高的锥形，正铲土摩擦平板车，想掩盖上面的臭味。

来喊人回家吃饭的男人在几米远处停下脚步，几经犹豫，冲相反的方向深吸一口，才说话。

“林姑娘，回家吃饭了。”

“知道了，你先回，我马上弄完就回。”

正铲土的姑娘停下动作摆摆手，看到对方站在远处，洞悉其行地笑了笑。

这边很臭，站远点也正常。

平常农人都不喜的味道，更别说县里来的录事员了。

男人闻言并未离开，安静站在一旁，注视着一下一下铲土的姑娘，她浑身上下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推一拉，干脆利落，发丝随弯腰的动作来回飘扬，整个人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蓦然间，他想起地震那日看到的藕白色。

非礼勿想，非礼勿想，男人在心中暗念。

静心后收拢思绪，目光移到林茉莉脚下的土地。

在林家住了七八日，他仍旧没想明白林家爷孙俩收买土地的真实目的。

按律法，土地归属帝王，凡征必到。

按现实，买卖土地自古流传，特别是世家大族屡禁不止。为保安稳，只要收买土地不涉结党叛国，朝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家和世家大族完全挂不上钩，一位年纪颇大的老人，膝下5个孙辈，3个收养，2个亲生，其中1女已嫁人，人丁算不上兴旺。

若孙辈是男孩，说收买土地是为留家产还说得过去，可两个孙辈都是女孩。

虽说大户人家会用良田做嫁妆，可那是有专人打理的庄子，不是林家村这长满杂草的贫瘠土地。

所以，爷孙俩收买土地肯定不是做嫁妆用。

而且，谁家嫁妆里会放臭气熏天的羊粪？

几思不解后，赵启明旁敲侧击缘由，林山解释说山神托梦。

山神托梦？

在男人看来，完全是无稽之谈。

只因高烧时山神的托梦，就散尽家财般的收买土地。这个理由太浅薄，根本站不住脚。

收买土地，花费不菲，那之后呢？

土地总要有人耕种吧，单凭林家那老幼几人，种得过来吗？

种不过来，是继续让地荒着，还是雇人耕种？

荒着？那收买的意义是什么。

雇人？岂不又是一笔开销。

林山虽说是村长，但林家村是远近闻名的拖尾村，还处在4州交界的偏远位置，并无油水可捞。

掐指算算收买土地的价钱，怕是把林村长的棺材本都压上了。

“走吧，回家。”

一声清脆的嗓音打断男人的思绪，他顺着声音抬眸，只见说话的姑娘利落地拖着平板车起身，大步与他拉开距离，免得熏到。

还站在原地的赵启明清楚林茉莉的心思，可现在是逆风，她推车走在前面，臭味都飘过来了。

“林姑娘，你可曾想过去县里生活？”

男人大步追上推平板车的姑娘，开口试探。

初见时，她一拳打塌墙的场景实在太难忘。不管她的一身蛮力是村民传言那般山神用她脑子换的，还是大病一场洗伐经络的结果，他都不想浪费在这山野之中。

如果她愿意离开这里，他可以助她去更远的地方。

林茉莉皱眉看了男人一眼，像是疑惑他怎么突然说到县里，而后干脆回答：“没想过。”

虽然林老头想让她像林冰雪一样嫁到县里，但她并不想去。

嫁人并不在她的计划中，她来这个时代的任务是瞬转食物，还没研究明白瞬转异能成功是不是跟胡九三的地有关系，她不可能离开林家村。

“县里有个姑娘想练武，她家里人想寻个女子当陪练，你身轻如燕、力大如…虎，去县里当陪练，比在村里种地要轻松体面。”

男人原本想说力大如牛，话到嘴边觉得不妥，嘴转弯说了虎，说完又觉不对，牛和虎对一个姑娘而言都不是好的形容词。

可话已说出口，所以他说后半句话突然没了底气。

“听你的语气，也没多轻松吧！”

林茉莉轻笑着应声。

她不需要轻松，也不需要体面，她要实实在在的粮食。

宇宙那么多人靠营养液生存，连清粥、粗饼、咸菜的滋味都没尝过。若是她去当什么陪练，赚的银钱能买多少粮食？能养活几个人？

赵启明没再接话，多说多错多圆谎。

并非是县里的姑娘想练武，而是某位殿下要练武，想找一位没练过功夫的姑娘一起习武。京内京外选了许多人，都不满意。

没听到男人接话，林茉莉开口言明自己不在意他方才的形容。

“力大如牛没什么不好，多强壮，又不是只有男人能强壮，女人必须娇弱。”

城里县里的大家闺秀娇弱，是因为有人供养。

村里的女人需要力气种地，娇弱的不好生养，会被‘淘汰’。

“力大如虎也挺好，母老虎，谁也不敢惹。”

“谁惹我，我就一掌拍碎他的脑袋。”

林茉莉说着，单手推车，腾出另一只手挥动。

赵启明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天某个母老虎一拳打塌半堵墙的画面。

虽然非礼勿视，但终究记忆深刻。

只怕终生难忘。

若林茉莉是个男子，他说什么都得把人忽悠到军营去。

但偏偏是个女子。

给她指了一条更轻松体面的路，她还不要。

可惜了。

二人归家，小院门口站着一匹枣红色骏马，绳子虚虚拴在门上。

“你的？”

林茉莉转头看身旁男人。

就一天没陪着干活，男人从哪弄了一匹马？

不是骡子，不是驴，不是牛，是马哎！

十里八乡都找不出的一匹高头大马。

男人摇头，说不是自己的马：“应该是县里来人了。”

这会天色已经暗下，按理云枫不会寻来，大概在山上有了发现，急着汇报。

院内的人听见动静走出，只见村长身旁跟着一位身穿黑色衣衫的男子，就连皮肤也是黑的，他径直走到赵启明身边，神情恭敬。

林茉莉刚想打招呼问候，黑衣男子和赵启明已经走到旁边避风处说话。

她好奇地看了眼黑衣男子，又好奇地看向骏马，最终目光转回黑衣男子身上，在心中猜测对方的身份。

正说话的黑衣男子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发现了一些，已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比常人加倍耳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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