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下蓬山》
不知过了多久程行礼感觉友思醒了,他手脚并用地从程行礼胸口爬过。程行礼睁眼,正好与他涣散无神的眼睛对上,友思眼神在他脸上停留须臾,鼻子耸动像是在闻什么。
程行礼还未开口,他就爬到平躺着的郑岸胸膛上在他颈间嗅了两下后缩成一团睡了。程行礼郁闷至极,实在不知友思得了什么病,连老子都不认识,替他掖好漏风处翻身面墙轻叹一气。
次日,小苍山上的雪还是没停。
屋外风依旧刮着,程行礼和友思一人一边枕在郑岸肩上,三人温馨地挤着睡。屋里的马打了个响鼻,惊醒了郑岸。
他提起友思把他塞到程行礼怀中,拿了件外袍准备穿上,可见到身下精神抖擞的变化后,低声骂了句这东西怎么跟自己一样那么没出息。随即又掀被小心翼翼看了眼同样精神抖擞的程行礼,脸上一红轻轻地给父子俩掖好被子,出门捡柴火去了。
郑岸没穿多少衣服也不敢跑远,只在屋子外的几里地飞速绕了几圈,路上碰到扑兽夹还捡了只野鸡。他沾着一身风雪推开那扇有着心上人的破烂木门,却登时怔住,只见里面本该熟睡的两人早已消失。
角落里程行礼和友思的大氅还在,但衣物的温度已冷了下去,表示主人离开很久了。
风雪淹路的雪地里,一辆四匹骏马所拉的车架压着厚雪向东北方去。
马车四角都挂着一小截红绸,绸带在漫天大雪中纷飞。驾马车的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男人身边缩着个长相讨喜的男子。
男子挥着马鞭去打挂在上角的红绸,嘴里还啊啊呜呜地乱叫着。
一只刺着金莲花印骨节分明的手从车里伸出,揪住男人的耳朵狠狠一拧,怒道:“仆固雷!你再不管他,我就把他踢下去!”
仆固雷敛眉,忙道:“好好好!你先松!”
史成邈看仆固雷被拧耳朵,急忙去拉那只手,大叫道:“你别欺负我爹!”
程行礼做了个梦,梦中自己睡在一座金莲台上。有位极其漂亮的女子对他说,自己是他的亲人,从今以后他要跟这位亲人回家。
回一个很远很远的家,那个家不在江南,在很远之外的太白山上。
大梦一身汗淋漓,程行礼瞬间惊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辆宽阔奢华的马车里,想动手脚却浑身无力。怀里虚搂着呼呼大睡的友思,车门边坐着个披着黑熊裘女子正在与人争吵,外面传来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随即安静了。
程行礼想起身,奈何浑身无力又跌回车壁,说:“你是谁?”
听得此问,女子转过头来,程行礼呼吸一滞。
只见那女子一面似芙蓉,五官俊美,眉眼透着几丝凌厉。更为重要的是,程行礼见到她手背上刺着栩栩如生的金莲花。
顿时反应过来,震惊道:“你是那个卖糖人的?”
“糖人好吃吗?”瑶姬笑道,“那可真的是天山雪水。”
“你是谁?”程行礼抱紧友思,警惕道。
可心下却觉这女子有些眼熟,仿佛在何处见过,且她眉宇间像极了那日在梦中见到的母亲。
显然瑶姬并不想回答程行礼这种问题,只说:“我是你姨娘。”
程行礼说:“我只有一个舅舅!”
“程宗尚,他配当你舅舅吗?”瑶姬说,“你在问我这个,我就把你儿子杀了!”
程行礼死死护住友思,迟疑着说:“你真是我姨娘?”
瑶姬恍然大悟般地啊了一声,说:“元青果然用千机给你吊命,你把我忘了。”红唇勾笑,嫣然无方,姿态睥睨般地看着程行礼,一字一句道:“瑶姬。”
程行礼余光扫到外面倒退的雪色,缓缓道:“不认识。你认识元青?”仿佛有不该记得的东西要从脑中涌出来,他说:“还有千机是什么?”
瑶姬若有所思地打量程行礼许久,最后无奈一笑:“不记得就算了。”
“什么叫不记得?”程行礼说,“这是我的记忆,我不能知道?”
瑶姬掀帘看向外面的雪山,轻声道:“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你只需知道我不会杀你和孩子就是了。”
眼见无逃生路子,且外面尽是雪原。程行礼只得先与瑶姬虚以委蛇一番,于是问道:“你们抓我去哪儿?”
瑶姬答道:“天上人间。”
“为什么绑我?”程行礼想着若是郑岸发现自己不见了,应该会去找帮手,可这大雪盖路郑岸能发现什么线索?
瑶姬道:“没有那么多理由,别问。”
程行礼垂眸看了眼友思,说:“能先去趟克上兰村吗?我儿子病了,不看病会死的。”
瑶姬拔下发间的金钗,刺破食指,将鲜血滴进案前的茶碗里,递给程行礼说:“你给他喝了,马上就好。”
思绪转换间,程行礼凝视着那碗血色散开的清茶,皱眉道:“我为什么信你?”
“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瑶姬笑道,“好孩子,你怎么聪明,不会不知道这句话的。”
程行礼顿时犹如雷劈,怔怔道:“难道我孩子的病是你干的?”
古言瑶姬还有另一个名号,巫山神女,善梦。
“我可没那么大的通天能耐,能改变别人的梦。”瑶姬说,“只不过事在人为,早几年就部署好了,也算造福旁人。这人呐,总有不听话的,想去挑战天神。”
说罢她看向程行礼,挑眉道:“你儿子再不喝接药,明日太阳升起前就会断气了。”
望着淡红茶水,程行礼犹豫着到底该不该相信她,心里一番挣扎过后,接过那茶先自己喝了口,而后捏开友思的嘴将水喂了下去。
“你又没得病,喝我的血做什么?”瑶姬笑道。
程行礼答道:“我怕难喝,友思不喝。”
瑶姬笑笑并未说话。
期间程行礼跟瑶姬说话,对方也只懒懒的挑几个她感兴趣的回。不过有个重要信息,让程行礼知晓了,这已经是他被掳走的第二天了。
待快天黑时,马车才在一个水草丰美的草原小村庄前停下。
马车外响起说话声,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到了,下来吧。”
“力气恢复了吗?”瑶姬问程行礼。
虽然醒来已有好几个时辰,可程行礼还是浑身无力,摇头答道:“没有。”
瑶姬轻叹一声,抱走友思裹上熊裘下了马车。
片刻后,马车帘被掀开。一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把程行礼扯出马车,扛在肩上往村子里走。
程行礼眼前只有那中年男子踩在雪地上的坑印,他抬头看男人身边还牵着个人,但他被扛着也瞧不见脸。随即观察这村子里的人,面目深邃应是胡人,站在自家帐篷前喂羊牧马。牛羊兽皮搭建出一个个毡房,他听见路上有人用党项语向瑶姬打招呼,瑶姬亦用党项语回应。
没走多久,雪地变成铺着兽皮毯的毡房,程行礼被男人猛地摔在地上,登时眼冒金星。
瑶姬不满这个行为,把睡熟的友思放在榻上,沉声道:“你不能轻点吗?”
毡房里响起水入碗的声音,一浑厚沧桑的声音说:“那你怎么不抱他?”
“我要喝!”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程行礼趴在地上朝那声音来的地方看。只见史成邈捧着碗坐在那中年男人身边,嘴里砸砸的在喝奶茶。
“史参军?”程行礼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史成邈不是跟仆固雷一起上京受审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史成邈砸吧砸吧着嘴喝奶茶并没有回答程行礼,程行礼见他眼神清澈充满了童真,就像是个年龄只有几岁的孩童一样。
“别问了,事情知道那么多做什么?”瑶姬坐在榻上,说:“活在当下,只管自己就好,何必去插手别人的因果?”
程行礼企图在史成邈身上看出伪装,奈何他的言行举止完全不像他曾认识的史成邈。
“爹,我冷。”史成邈喝完茶,手就往仆固雷裘袄里钻。
程行礼顿时犹如雷劈,史成邈叫这中年男人爹?他记得史成邈父母双亡,能让他叫爹的只有一人,那便是早跟他一起押解回京的平卢节度使仆固雷。
“你是仆固雷?”程行礼难怪觉得这人身形眼熟,原来在他家床底下见过。
仆固雷没回程行礼的话,只问瑶姬:“我睡哪儿?”
“隔壁的毡房,声音小点,别吵到我了。”瑶姬冷冷道,“走前把孩子提到榻上去。”
仆固雷拉出史成邈塞在他裘袄里的手,把程行礼扔到榻上,而后带着欢欢喜喜的史成邈走了。
“你疑惑什么?”瑶姬看程行礼一脸如死灰的表情,笑道。
程行礼挪近友思,感受着他呼出的热气,说道:“没想到史成邈没死,仆固雷也是。”忆起马车上的那句千机,说:“我到底遗失了什么记忆?”
瑶姬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陷入了沉默,入夜之后,胡人送来食物,并喂浑身无力的程行礼吃下。
晚上三人睡在一张榻上,瑶姬和程行礼中间睡着友思。
这张榻虽然大,但一床被子盖三个人还是勉强,程行礼说:“要不然我睡地上去吧?”
瑶姬冷冷道:“你儿子明天就醒了,你应该不想明天头疼脑热不能陪他玩吧?”
望着友思的容貌,程行礼轻轻叹了口气,抱住他睡去。
翌日清晨程行礼醒来时,友思就恢复了正常,抱着他问:“爹,这是什么地方?”
“草原上,我们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玩,路上安静点儿,别闹,好吗?”程行礼摸摸他的头,近一月的提心吊胆终于在这刻放下。
还好,还好。他的孩子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也还认得他。
友思哦了声,乖巧的依偎在程行礼怀中。
程行礼问友思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发生的什么,友思说他记不得了,只感觉自己做了个梦,梦醒就看到了程行礼。害怕他身上有内伤,想让瑶姬看看,瑶姬却说:“你想他死就让我看吧,这孩子身体已经不错了。”
吃完早饭瑶姬就坐在胡床上闭目养神,程行礼力气恢复了些,但要让他走路还是很困难。外面下着大雪,他也不想出去,这里面烧着牛粪炉子也算暖和,就抱着友思跟他讲书。
午后门帘被掀起,仆固雷牵着史成邈进来。
叽哇乱叫的史成邈一进来就扑到榻上,说:“我也要听!”
程行礼想推开他却没力气,友思却呼哧着推开史成邈,站在程行礼面前叉腰严肃道:“这是我爹,不准你碰。”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和父亲为什么会在这里,可那个漂亮姨奶奶寡言少语,父亲也不跟她说话也无法站起来陪自己玩。这一切古怪都让友思抗拒外来的人,也抗拒扑上来差点压死父亲的史成邈。
须臾后,毡房里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史成邈扯着嗓子哭,边哭边流泪。这突如其来的爆哭把程行礼父子吓到了,程行礼想捂友思耳朵,但却被友思捂住。
瑶姬扶额无奈,仆固雷走到榻边,史成邈就立马扑到他怀里,说:“爹!他不要我玩!啊啊啊——!爹!!!”
程家父子:“……”
“你那么大了,怎么还在你爹怀里哭?”友思正义道。
遭此一说,史成邈哭得更大声了,鼻涕眼泪都擦在仆固雷的袄子上。
仆固雷指着程行礼,大怒道:“你怎么回事儿?这么大的人了,不能让让孩子吗?你儿子还小,我儿子就很大是吗?”说完他看向友思,说:“还有你!你就不能跟他分享一下你爹吗?你这个孩子怎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