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下蓬山》
黑水悠悠,映出地牢景象,郑岸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走到地牢角落的水缸前,弯腰把头往水里伸。
记忆仍在原地,还在那火红成海的青庐帐中。郑岸瞳孔剧烈收缩显然是无法将自己从方才那景里脱离出来,方才他看到的都是梦吗?
难道那人不是周萱吗?想起魏慧临终前,他对母亲的誓,一时间心绪百生。
“郑岸!你还救不救程行礼了?”元青给其余两人喂下解药,并回头喊他。
郑岸听见程行礼的姓名才将神魂从那青庐帐里强行抽回来,忙道:“当然要。”
史成邈神情呆滞,仍在不停用头撞墙,嘴里喃喃着:“爹,不要这样!别这样对我!我是你儿子。”
安清和将头伸在铁链上挂着晃,说:“弟弟,我给你把蹴鞠拿下来。”
郑岸见外面兵士歪七八扭地倒着,许是元青下了药,于是问这二人:“他们没事吧?”
元青拉过仍有动作撞墙的史成邈放在地上,喂了颗药,说:“没事。我们得去救行礼,他被仆固雷带走了。”
“他在哪儿?”郑岸说道。
元青道:“开元寺塔。”
郑岸来不及问那么多,只佩好刀点头。元青在地牢角落里摸索,随即一按,一道石门轰然移开,现出内里的大路乾坤。
郑岸震惊道:“还有这地方?”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元青闪进石门,催促道,“快走!”
郑岸问:“我爹呢?”
元青静了片刻,只听地牢外传来刀兵的搏杀声,答道:“他来了。”
“我们不等他吗?”郑岸明白救人的话自然是兵力越多越好。
元青冷冷道:“这不是兵就能解决的,你跟不跟我走?”
不带兵?郑岸震惊了,一面是父亲,一面是程行礼,他怕,怕跟元青走了,自己就永远见不到父亲弟弟了,他犹豫着。
元青怒道:“你不跟我走,就别想再见到程行礼!”
与此同时,有十数人拾阶而下,传来几声呼喊。郑岸听出这里面有郑厚礼的声音,便回道:“爹!”
“儿子——!”
郑厚礼提着刀面容疲惫地扭跑进来,郑岸登时心安不少,笑道:“我去救程行礼,爹,等我!”
说罢闪身一转,进了石门。
进石门后,元青在墙上一按,石门迅速关闭,隔开了郑家父子。
郑厚礼站在石门外只望见了郑岸的一角衣袍,疑惑道:“程行礼也被绑架了?而且还就他跟元青两个人去?”
冯平生说道:“孩子们怕是担心你在营州的安危,被设计了。元青很熟悉这里,大郎跟着他应该不会出事。”
“能靠谱吗?”郑厚礼说,“行礼这孩子怎么也跟郑岸一起犯糊涂,跑这儿来了。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他师傅?”
冯平生对内里也是一知半解摇摇头,随后郑厚礼命兵士将许国公府团团围住,兵士降者不杀。
出地牢的路上,史成邈由兵士架着离开。慎州刺史背着安清和,用额头蹭着他,希望这样能让儿子醒过来。
安清和感觉到父亲温厚的背,缓慢地有了意识,说了句靺鞨语。
走在旁边的郑厚礼追问:“什么?”
慎州刺史侧耳听了两句,说:“程行礼在开元寺塔。”
漆黑壁窄的通道里,元青快步在前,郑岸焦急道:“到底怎么回事?”
“等救出行礼,我自会跟你解释。”元青厉声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你要是相信我就跟我走。”
郑岸没说话继续跟着元青,可转过弯就又说:“你到底是谁?!你知道是谁带走了程知文,你还对许国公府的地牢了如指掌,你是仆固雷那一方的?那为什么又要帮我?”
元青停下步子,看向郑岸,冷冷道:“因为瑶姬出现了,仆固雷跟她是利益伙伴,这一切都是他们安排的!”
“瑶姬?”郑岸说,“是谁?”
元青说道:“想把程行礼带回太白山的人。”
“带回太白山?”郑岸心脏骤然停了下,追问道:“为什么?”
元青答道:“因为他身有血蛊,能开宝室。”
石台之中,瑶姬见沙漏已近尾声,便朝仆固雷说:“去把蛊人带过来。”
仆固雷说:“其实你要是喜欢热闹,我何必把他们放那么远?”
瑶姬说:“一群臭男人,只会玷污我双目。”
“那你为何下太白山?”仆固雷走在廊桥上,回头说,“瑶姬,到底为什么?”
瑶姬笑道:“你在问我答案?”
仆固雷转着腰间钥匙,看向她,说道:“我只想问你,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长生之法?”
瑶姬拿起案上一套皮革包裹的刀具,走到沉睡的程行礼身边,抽走其中一把细刀在程行礼脸上比划,并回答道:“自然有,你我相合,难道不觉阳气充沛吗?”
仆固雷沉思片刻,说:“可我害怕,害怕死亡,它和长生是不同的理论。”
“去把蛊人牵来。”瑶姬淡淡道。
仆固雷不耐烦地啧了下,说:“我说给你留人看着,你不愿意,现下什么事都要亲自动手。”
瑶姬擦着刀没说话,仆固雷自讨没趣便就走出石台。
静室之中,烛火摇曳,阴冷的寒气使得瑶姬手背上的金莲花开得更加妖冶,脖颈上的虬结枝桠似在蠕动着。
瑶姬用酒洗着那把细长的刀,低声道:“采三秀兮于山间。”
刀刃贴着程行礼的脸颊下移,贴着他的肌肤来至心房,瑶姬缓缓道:“石磊磊兮葛蔓蔓。”
话声落时,细长的血丝在心房下一寸的无暇肌肤上破开,它们像是在皮下涌动酝酿许久。待困住它的皮囊一破,这血就如万江涛水入海,沿着程行礼肋骨冲进石台。
血丝流入石台的缝隙,彼时窗棂格的月照进,七瓣萼金莲于血丝的滋养下在程行礼背后缓缓绽放。
血迹漫流,瑶姬愣愣地看着程行礼。似是在回忆什么,喃喃念道:“怨公子兮怅忘归。”
“君思我兮不得闲。[1]”一突兀的男人声音在瑶姬背后响起,“瑶姬,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
旋即一刀飞来,直破开石墙上沙漏,沙漏里的细沙满了满地,那金琉璃罩子也坠地碎了。琉璃罩碎裂的同时,金莲花上的血也停止了流动,继而渗透于石台下。
瑶姬肌肤上的虬结枝桠慢慢淡去,恢复了光滑如新的肌肤表面。她不可置信地转身看去,石洞暗处,元青带着郑岸现身,打碎沙漏的刀便是郑岸所掷,眼神停在石台上,错愕一瞬后又是愤怒。
“你怎么来的?”瑶姬冷声道。
元青淡淡道:“这开元寺塔是我家修的,你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还没摸清?”
瑶姬说:“你以为是我想住在这里吗?”
元青给了郑岸个小心行事的眼神,郑岸立即领会抽刀快跑领冲向石台。
但瑶姬面容并未露出被人坏事的神情,反而嗤笑一声:“哼!元青,这些年我以为你躲在那里呢?原来就在我的眼皮底下。”
元青说:“可你我的事,总该了结了。”
瑶姬突然拔高音量,说:“了结?这世上只有你最没资格说这句话!”
说罢她看向已靠近石台外圈溪水的郑岸,展袖一挥朗声道:“既然都来了,那就一起喂大安吧!”
蓦然间石室震动,站立不稳,像是有什么大东西要从地底破出。
纵然山摇地晃,但绕在石台外的那圈溪水却平静无比。郑岸离这圈水很近,近得能看清水底月光折射而出的波光,但平静的水底不止有波光,还有个快速游行的巨物!
元青在远处看了见虚影,瞳孔蓦地收缩了下,猛然拔刀奔向郑岸,大喝:“快跑!”
水圈突然溅起大水花,耸立入云的粗长黑影遮住月光,继而一张血盆大口直扑池边的郑岸。
面对这庞然大物,郑岸愣了一瞬,听元青喝声,就迅速反应过来。强劲腰身带动下肢凌空一跃,踩着元青刀挑起的力量往侧边连翻几个跟斗躲去。
与此同时,元青受压力铲步一滑举刀自巨兽颌下过,但未见任何挣扎。
郑岸站立的地方,被那还未看清的巨兽撞飞得碎石翻飞,灰尘四扬。在灰尘土中,郑岸见一两层楼高的黑蛇于灰尘里陡然现身。
黑蛇呲牙,蛇信颤动,却不攻击人,显然是在听瑶姬下一步命令。
郑岸怒道:“哪来的长虫!”
“你居然没杀它!”元青持刀起身时尚在喘气,刀刃光亮,方才那一刀居然未伤这畜生性命。
瑶姬招手,黑蛇便扭身游到瑶姬身后,瑶姬道:“元青,你我相识这么多年,居然还这么震惊?”
郑岸虽听老一辈常说辽东大地灵气充沛,有不少体型巨大的猛兽,可这条蛇远超他的想象和认识。
且看瑶姬对它的掌控,怕有灵性的,会听命于人。
元青道:“瑶姬,你既然破了阵法,就早点放弃吧。”
“放弃!瑶姬怒道,“当年要不是你通风报信,云玑怎么可能会不跟我回去!”
云玑?程行礼的母亲!
疑惑快速滑过,郑岸眼看这两人怕要叙陈年旧事,心想救人要紧。长腿一扫将石柱灯踢向瑶姬,又借不远处的石宫灯力,旋身一脚后蹬持刀挥向她。
而一旁元青见此也踢飞石灯,轻身点地,与郑岸同去。
两盏石宫灯飞来,瑶姬从袖中挥出一软鞭,蓄力后率先击碎郑岸踢向她的灯。
石灯四分五裂之际,郑岸稳落石台,挥刀砍断禁锢住程行礼脚的锁链。
瑶姬本想去拦,却被下一盏灯阻拦,黑蛇早在宫灯来时就扑向它认为更危险的元青。
蛇瞳在前,元青摸出腰间一大把毒药,洒向黑蛇眼睛,黑蛇顿时嘶鸣。元青趁此长腿旋风一踢,将黑蛇踢向郑岸后落地。
巨大的蛇身倒向郑岸,这边郑岸正以飞快的速度砍断程行礼手上铁链。回眼就见蛇身倒来,于是一跃上台,搂着程行礼躲至最后那边铁链。
而那边铁链的头挨着瑶姬,最后一盏宫灯由瑶姬侧身连躲之后,与石台相撞。发出轰的一声,又是走石飞屑。
瑶姬躲身时正好与元青纠缠在一起,长鞭与冷刀,刚与柔,两人打得难舍难分。
郑岸斩断最后一处禁锢,将生肌骨粉倒在程行礼心口伤,药粉一倒,本还在流丝血的细长伤口瞬间止住。他又赶忙喂程行礼吃下解毒丸药,脱下外衣把浑身赤|裸的程行礼裹住。
起身欲离开时,一把破风的长刀从远处飞来,郑岸立即将程行礼护在身后,以刀刃险接住飞长刀并旋手化去横力,朝长刀来的方向抛去。
与此同时,一柄红枪呼啸着风声破开打斗纠缠的元青与瑶姬。
黑暗中的仆固雷负手现身,冷冷道:“你用千机与迷香雄黄散隔开味道迷惑大安,偷放蛊人,该当何罪?”
元青利落一转,闪到石台侧边,说:“就看今日谁死谁活了。”
瑶姬听闻蛊人全被元青放跑,大怒:“你又坏我好事!”说罢长鞭勾住红枪朝元青击去。
三人说话时,郑岸见黑蛇有清醒之态,忙再踹一脚,后轻跃点地将程行礼带离石台平放在地。
怎料刚一放下,还未起身,郑岸就觉身后黑影裹着凌厉的破风袭来,郑岸就地滚开些看距离,以免伤到程行礼,后反手以刀挡住兵器,光影充充下,郑岸且看是仆固雷使着一把陌刀。便快速将刀压上陌刀刃,而后原地使了个漂亮的侧翻用尽全力将陌刀压下,而后侧身落地。
刀风如疾,挥砍向郑岸都用尽全力。
他知道仆固雷早年未受封节度使,迎娶当朝公主之前,便是陌刀大将起家,战役所到处,人马斩碎!
陌刀长,长刀短。两者虽都是兵器之首,但以利落轻便的短刀对霸道狠辣的斩马陌刀,纵郑岸是盖古奇才也难在使陌刀如流云的仆固雷手下讨到便宜。
且郑岸因先前毒药梦魇缘故,在如此强大的刀风下多少有些体力不支,刀刃相接时虎口被霸力震麻。
仆固雷陌刀一个风疾扫向才落地站稳的郑岸,郑岸满头大汗,见凌厉刀风扫来,躲闪不及只得双手撑刀抵挡。仆固雷拿的应是在墙边立着的陌刀,没有郑岸那把随身佩刀锋利,故此两刀“铮”的一声碰撞,否则霸刀定要将郑岸手中佩刀砍断!
仆固雷看郑岸竭力抵挡,迅速把刀柄往下一个侧翻,顿时沉重木料打中郑岸腹部,随即飞踹一脚将他连人带刀踢飞。
郑岸如流星般重摔在兵器架上,碰的一声撞碎兵器架。坚硬岩石与腹部撞击使郑岸新伤旧疾一起发作,猛地吐出一大口血,趴在地上不停喘气。
“我打仗使刀的时候,你老子还是个马奴呢。”仆固雷嘲讽道,“你老子郑厚礼我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你。”
讥讽与嘲笑的父亲的话让郑岸双目怒红,那是从小作为英雄般的父亲,不是马奴!
郑岸脸贴着地面无声地笑了下,奋力撑地站起,朝仆固雷啐了口血水,说:“老东西,活这么久该死了。”
话毕,郑岸将压在兵器架上的陌刀一脚压翻,右手朝上于空中握住刀柄,漂亮的刀花一挽,转眼寒光刀刃直指仆固雷。
仆固雷见此眼神如光,单手握刀,脚在身前虚划出半步,摆出迎战之势。笑着朝郑岸招招手,神情尽是挑衅、蔑视。
他漫不经心道:“来吧,小孽畜。”
两把陌刀霸道碰撞,石室内尽是锋刃碰撞时的铮鸣响声。
“不要执迷不悟了,瑶姬。”元青左手扯住瑶姬的鞭子,右手刀立身侧,身上已洗的发白袍子遭鞭子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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