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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下蓬山》

38. 瑶姬

天亮之时,两人由史成邈从许国公府的小道带出回到了客舍。

史成邈不敢耽搁,画了份新的府内地形与兵力驻守图留给两人,又怕仆固雷看他不在起疑,于是约好了今夜时辰就回了国公府。

两人昨夜奔来奔去一宿,吃完早饭,郑岸出门打钥匙,程行礼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才觉舒服不少。

“看出什么了吗?”郑岸从外面回来看程行礼坐在榻上看信与账册,于是坐在他对面说道。

程行礼说:“军饷未发,他向户部尚书要的百万军饷都还压在手里。里面也有几封他与车遥辇的室韦语信,你看。”

程行礼把几封信递给郑岸,郑岸接过后细看几遍,肃声道:“车遥辇真是蒙心了,居然相信仆固雷这混子。”

信上说只要车遥辇激起天秀、神宛两军之变,到时再配合史成邈做的假账,便能以贪污军饷、豢养私兵为名把郑厚礼从都督的位置上拉下来,由车遥辇坐。

且信中还说,就算此计不成,只要车遥辇把军饷这些都给仆固雷送去,那他也会保举他去卢龙节度使帐下。那儿近关中,做个节度副使加一州都督,没几年就能调到长安去。

于是乎,在这种诱惑下,车遥辇心动了。

这也就是不久前,程行礼查出的空饷一事来源。

“钱有命拿,也得有命花。”郑岸把打好的钥匙放到案上,说:“钥匙也有了,我爹下落也有,今夜成事不难。”

“就是不知,今夜之前会不会还有什么。”程行礼总觉得一进城他的心里就有点慌,彷佛有什么在牵引着他。

郑岸笑着说:“不会,昨夜仆固雷劝着史成邈。”随即沉思着想了想,说:“说时候没到前,我爹他们会活着。”

程行礼说:“就这些?有透露其他吗?”

郑岸冷哼一声,也不隐瞒,直接道:“就情情爱爱,我厉不厉害这些事。还有就是,你怎么不来看我?是不是还在恨爹?”

最后那两句,是郑岸压着嗓子学仆固雷说话来的,戾气脸和调笑的嗓音十分滑稽。

程行礼笑了下,旋即又疑惑:“时候?这时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想不出来就不想了,这些人肚子里装着千卷百卷书的秘密。”郑岸说,“这些事你想不明白,咱们走一步看一步,救出我爹再说。有我在,那你放心吧。”

确实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救出郑厚礼,其余的只能后面再说。

昨夜奔来跑去一宿,两人都疲累不堪,草草收拾了番床就休息。

这次因上床时程行礼慢了会儿,只能睡外侧。初夏的风混着市集上的叫卖声送进程行礼耳里,他微眯着眼瞧见窗边屋檐下随风而动的红绸子,心内那抹紧张随红绸子散去。

枕边的郑岸除了上床时跟他打趣了两句外,早已睡熟发出鼾声。程行礼忽视这些,阖眼入睡,但不过须臾,他就睁眼推开郑岸搭在自己胸前的手。

前些日子赶路,程行礼没发觉郑岸睡觉时喜欢抓东西。但今日许是床又大又舒服,郑岸睡得很不老实,不是搂他就是抱他,再不济就是往他身边靠,手脚齐用地扒着他。

与郑岸争斗了近半个时辰后,程行礼累得出了不少汗,相反郑岸还是睡的香甜。

面对郑岸的不老实,程行礼想叫醒他,可看他胡茬青面,眼底乌青,又不忍心。无奈的他最终只得妥协,由郑岸抱着,宽慰自己至少这床还能睡,在郑岸怀里寻了个舒服姿势睡了。

只是临近睡前,程行礼闻见了一股清幽冷冽似是安神的燃香。

以及几下清脆的铃铛声。

那来回摇摆的声音像是有人拨动了一串铃铛。

“叮铃铃——”

混沌中,浑身无力的程行礼听到有女子在他耳边念一首下阙词。

“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雨霖铃的词念完,程行礼力气恢复了些,想动却发现,自己手脚皆被固定动弹不得,于是微眯着眼去看。

这是间洞穴,石壁上点着几排火把将这阴暗湿润的洞穴照亮。洞穴很大,中间砌了张巨大的石台,而程行礼则呈大字型,手脚被铁链锁像是待宰的羔羊般被固定在石台上。

方才吟词的女子背对着跪在程行礼脚边的案前,彷佛在沏茶,因为程行礼闻到了观音茶的味道。

“既然醒了,就睁眼吧。”女子淡淡道。

听女子如此说,程行礼也就睁眼完全打量这里。索性颈部未套铁链,他扭头发现,石台周边竟还有一大圈水隔开中央与对岸,石灯拽着烛火,墙边是林立的兵器枪戟及弓弩横刀。

说是石台,程行礼倒更觉得,这像是个阵法,而他自己则就是阵法中的。

祭品。

“你不是祭品。”女子饮了口茶,笑着说,“我也不会杀你。”

“那你是谁?”程行礼心想那女子怎能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我是谁?不重要。”女子放下茶盏,转身看着程行礼说:“不过我真的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转身那瞬间,程行礼方看清她的容貌。

人生二十余载,程行礼也算见过帝后贵妃的才子,双眼看过万事万物的美,可眼前这女子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尊贵俊美。

绣金凤窠纹玄袍衬得女子凝脂肤色姣若月华,面如芙蓉眉似二月柳,眉目俊美却不失凌厉。

仪容貌美,双目却透着一股无情。

女子手拂脸,笑道:“我很美是吗?”

“美人似花,娘子可称芙蓉面。”程行礼见那女子手背赫然描着金莲花。

那花妖冶又是诡异,但他又见女子颈间似有经脉突起。彷佛有什么在血脉里按耐不住的东西想要破血肉而生。

女子收笑,怅然道:“很久前,也有个人这么夸我。”她看向程行礼,说:“你知道是谁吗?”

程行礼茫然地摇头。

女子答道:“程云玑。”

“你认识我娘?”程行礼听见母亲姓名,情绪激动起来。

女子说:“何止认识。我与她相伴数年,不曾想到头她竟如此糊涂。”

“什么意思?”程行礼焦急道,“这儿是辽东大地,我娘是江南人士,她怎么可能会认识你!”

“元青还没告诉你?”女子柔声道,“你是谁吗?”

元青?程行礼心中不敢动念,立即回道:“他说他是我爹。”

女子沉默须臾,微挑眉道:“确实,你的命是他给的。”

“他真的是我爹?”程行礼实在想不通,为何自己来这里做官,会遇到许多他从前未听说过的事?

女子走近石台,叹了口气说:“那云玑就不会死了。”

程行礼怒道:“他到底是不是!”

“你想有个家,但这对你而言就是个错。”女子手指摸上程行礼的脸颊,程行礼想躲却被女子掐住下颌,女子俯首凝视他,说:“你长得与你娘有七分相似。”

冰凉的指腹滑过程行礼的眉眼、鼻梁、最后是嘴唇,女子缓缓道:“这张脸,扮上红装定与云玑容貌无二。”

程行礼觉出话中不一样的感情,不太确定地说:“你恨我娘吗?”

女子笑了下松开他,眼里突然现出万般柔情,喃喃道:“我怎么会恨自己的妹妹呢?”

程行礼再是无法接受这些荒谬的事情,皱眉道:“我从未听他们提起过你。”

“世人之口怎配念我姓名?”女子手指继续往下,挑开程行礼的衣袍,又说:“瑶姬。”

程行礼感觉腰带已被解去,胸膛赤|裸在空气里,茫然道:“什么?”

“我名瑶姬。”

天色将晚的国公府后院中,郑岸与一男子破刀割开最后一名守暗牢兵士的喉咙。

史成邈哆嗦着手打开了地牢,说:“世子!快走!”

郑岸与男子见兵士还未追来,转身没入长石阶梯往地牢去。刀上血滴落在潮湿的砖上,哐当的钥匙散不开郑岸心里的惧意。

只因待他醒来后,程行礼又被人掳走不见了。

他心慌心焦,出门找了一大圈都不见人,冷静下来分析一通。见外头已快夜幕,只能去集市备好长弓箭羽、横刀、飞镖、短刀先营救父亲。

备好武器之,郑岸偶然见到了慎州刺史之子,安清和。

两人早年便以武相熟,郑岸得知他是因为慎州刺史半月不曾来信后,特意赶来营州。两人与安清河带来的数百兵士走小道进了国公府。

郑岸在约定好的地方接应到史成邈后,史成邈就带他们潜到后花园地牢救人。

他想若是仆固雷为了藏宝图抓走程行礼,或许会跟他父亲关在一起,关在地牢里。

如果不在地牢,那他就把整个国公府翻过来找。

地牢的阶梯蜿蜒扭曲着前伸,郑岸走在前头一刀刀击败扑上来的兵士,同时也证明着地牢里有他最在乎的人。

一口小窗照着的石壁牢房深处,郑厚礼盘膝养神,后面是实在忍不了冯平生的呼噜声就一脚把他踹醒。

冯平生被踹下了草铺,坐起茫然道:“你踹我干啥?”

“你呼噜声太大了,”郑厚礼说,“吵。”

冯平生站起拍拍屁股,说:“哎呀!这不用操心其他事的大好时候,不睡觉还能干嘛?!”

说完又躺下准备继续睡,边睡边扯被子,自言自语道:“昨晚上隔壁的安老三被你呼噜声吵了一晚上都没睡着,人家也没说什么。”

郑厚礼:“……”

郑厚礼道:“仆固雷下的这软筋散力不大,我估摸再有一两个时辰武力就能恢复了。”

“真的?”冯平生翻身看着郑厚礼,很是疑惑地说:“你说他图啥?把我们一干官员囚禁在这儿,也不杀也上刑,就干关着。”

对于这个问题,郑厚礼也不知道。

在他与各州刺史、都督汇报完过后几月的军防部署,并且与其他几位都督按下仆固雷缩减军需的想法后。仆固雷邀他们去国公府做客,而也就是那晚。

宴席歌舞笙箫,香雾扑鼻。许多武将浑然睡去,醒来就内力全失地关在地牢里。

“谁知道呢?”郑厚礼说,“也不知外面过了多久,希望郑岸发现我没写信会来救咱们。”

“该说不说,大郎这个脑子一定有的。”冯平生说,“而且有程行礼在,咱们没写信回去,他俩怎么也会警觉的。”

郑厚礼颔首,冯平生拿起地上的酒喝了口,就又预备着睡下时,闻见一股浓烈刺鼻的药香,说:“什么味道?”

郑厚礼也闻到了这股味道,走到栏杆处,侧斜着往外望。外面一片静谧,但细听下,好像有人朝他们靠近。

静壁声中,暗香浮动。

地牢深处,不知是什么刑具或压血腥味的塞外香料,郑岸三人周身都染着淡淡幽香。

郑岸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说道:“清和,你说安使君四月初二后就没给你写过信?”

“是啊。我娘四月初六的生日他都没送个礼,这不是他,怪得很,所以我来看看。”安清和生的健壮,长刀花旋到处几乎片甲不生,他长臂囚住扑上来的兵士刀朝脖子一抹,兵士的血洒在郑岸脸上。

他颤着声音,问:“那你什么时候从慎州出发的?”

安清和护着拿钥匙的史成邈,答道:“四月初九。”

郑岸有个念头,若仆固雷想将这群力达几百斤的武将全部关起来,定不会挨个来,一定是在某个时间点全数放倒。

营州地处慎州与永州相交之点,三州互成犄角,路程大差不差。郑岸知道安家夫妇感情和睦,年年送礼,决不会在这样日子失礼。除非这时候的郑厚礼一群已被仆固雷控制,那郑厚礼写于四月初七的信是怎么送出来的?

郑厚礼凝望着栅栏外,只见火光拥着一修长健美的剪影过来,来人的刀尖淌着血。

呼吸间,郑厚礼只看转影一闪,一人便来到自己的牢房前,飞刀一划,铜锁落地,不免震惊。

元青抛出两把刀给郑厚礼,说道:“快走!”

郑厚礼利落接刀,后朝冯平生一弹,冯平生空手稳当握住。

“多谢。”郑厚礼颔首道。

元青转身出了牢房,说:“别急着谢我,你儿子还在许国公府。”

郑厚礼与冯平生出了牢房,才见守卫兵士皆被迷药迷倒,郑厚礼疑道:“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开元寺塔地底。”元青解了其余几位都督、刺史的牢房说道。

“地底?”慎州刺史说,“还在佛塔下面,仆固雷想干什么?”

元青道:“成仙吧。”

一都督嘲道:“脑子被猪吃了?在佛家下面论道。”

待出了地牢,郑厚礼才知这地底内里道路错综复杂,路上兵士都被元青药倒。且那股刺鼻的药香味道便是元青身上散发的,细闻之后像雄黄。

洞内空间狭小,行走时不免弯腰,走了段狭仄逼人的水路,转了几个弯后才见一处光亮的洞口。

元青站在洞口,说:“你们的兵马在出去二里地外等着,不知道许国公府有多少儿子、安答去救你们,要救人就快去。”

慎州刺史听此,忙不迭跑了出去。这些被关了数日的都督、刺史势必要去找仆固雷公道,跟着慎州刺史出去了。

不多时蹄声大喝,马蹄如同惊雷破地朝许国公府去。

“我儿来了?”郑厚礼严肃道。

元青答道:“来了。”

郑厚礼抱拳答谢:“谢了,今日救命之恩,必当厚报。”

元青淡淡道:“不必,你快走吧。日后有空当煮酒相谈。”

“你呢?”郑厚礼问。

元青道:“救我儿子。”

郑厚礼心中对他升起丝敬佩,右手按左肩行了个礼,带着冯平生出了洞穴。

元青手覆在穴口的机关上,半晌后,还是未能按下,转身朝洞内走去。

月至中空,国公府地牢里。方才那心中一念让郑岸更加害怕,若这一切都是局,那他和程行礼岂不是自投罗网?

困惑的答案终于在他和安清和杀至地牢深处展现,牢房里除了流水般的刑具,空无一人。

史成邈跟在安清和身后,看到这一幕,“哇”地一声大叫,哆哆嗦嗦道:“人呢?我的郡王呢?”

“闭嘴!”

郑岸与安清和同时喝道。

史成邈不敢去抓脸上沾血的郑岸,只能抓着安清和,哭丧着一张脸说:“此处重兵把守,又是仆固雷历来关押重犯的地方,怎么会没有人呢?!”

“因为人不在这儿。乖儿子。”

一道清朗温和的声音在三人头顶响起,彼时地牢顶部响动,石头移开,火把的光从上面照下来。

就在此时,史成邈双膝一软,摔在地上,双眼紧紧盯着上面那人喘息。

“你怎么了?”安清和欲扶起史成邈,奈何自己也双腿一软弃刀倒地,模样与史成邈一样。

并无兵士逼近,可就是这样,郑岸才会有点心慌,仆固雷费尽心机将自己召来,到底想干什么?

“乖儿不听话,就只有自讨苦吃了。”

火光影里,一位五官俊朗刚毅,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自石边现身。

“仆固雷!”郑岸怒道。

仆固雷笑道:“别来无恙,世子。”

郑岸忽觉肺腑有热流游走于四肢,是软筋散。一想进来时所闻到的幽香,顿时大惊,奈何软筋散入体,他只得握刀单膝跪地。

“我爹呢?”郑岸咬牙切齿道。

仆固雷袖边一甩,说:“现在应该是死了吧。”

“狗鼠辈!”郑岸想站起,可浑身无力,且一动骨头缝中就像是插入千万细密钢针,疼得他冷汗直流。

“现在骂我有什么意思?”仆固雷笑道,“为了把你引过来,我可是废了不少心思。”

随即他看向史成邈,皱眉道:“我给过你机会,七郎,没想到你不珍惜。”

史成邈五官都拧在一起,颤声道:“滚!”

郑岸懒得去管这对父子的恩怨,攥紧刀柄,痛苦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仆固雷淡淡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郑岸身体上的痛苦已快让他跪不稳,但他不能倒下,决不能倒在这样一个人面前。他身上袍子满是脏污,英俊的面容也因与上千兵士厮杀沾上尘土,望向仆固雷时,双眼近乎血红,缓神片刻后,他沉声道:“程知文呢?”

“我走的时候他还活着。”仆固雷随意道,“不过现在说不定了。”

郑岸道:“你想从我和程知文这儿得到什么?”

一直没杀他,不会是逗着玩的。

“死人没权力知道。”仆固雷笑起来很是随和,他朝旁边一挥手,头顶的光亮即被缓缓关上。

最后那刻,三人听仆固雷说:“好好享受你们的美梦吧。”

石台中,程行礼衣袍皆被瑶姬除去,浑身赤|裸无牵挂。

瑶姬坐在案前悠悠喝茶,程行礼觉得瑶姬像是在等什么,所以脱了衣服后,瑶姬并未拿短刀割开自己的咽喉、胸膛,而是与他聊家常,对话的温度就像是个关心晚辈的和蔼长辈。

但无论程行礼如何问话,瑶姬都会避开关键问题,只扯一些他知道的。

温情话语聊完,程行礼试探地问:“你与是元青是何关系?”

瑶姬答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程行礼想了想,又问:“郑厚礼还活着吗?”

“当然。”瑶姬笑着说,“我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那就好,至少现在郑厚礼还活着。

“是你把我引到这里来的吗?”程行礼心中有个可怕念头,若瑶姬能准确无误地将绑他在这石台上,那定是算了时辰的。

仆固雷身边能力最强的巴萨已经死了,他身边或许没人能来抓他,但要是他跟郑岸是自投罗网呢?

瑶姬笑道:“是的。”她转头打量程行礼,似是感慨地说:“阿周,人最大的弱点便是仁慈。你这次要是不管郑厚礼的事,又怎么会落在我手里?”

“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抓我?”程行礼偏头用余光凝视瑶姬,低声道:“你是不能离开?还是不敢靠近?”

瑶姬怔了下,像是没有想到程行礼会这么问一样,但旋即大笑:“都不是,我就是想你自己走过来,我想知道我对你的了解能有多少。果然啊,阿周一入永州就开始算空饷账了。”

程行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难道这一切的事情发展瑶姬都掌控得一清二楚吗?

瑶姬答道:“是的,如你所想。仆固雷正好也不想跟朝廷继续干了,所以我让他试一下你是个怎样的人。只是元青出现救了你,否则巴萨一定会把你带回来。”

程行礼皱紧眉头,霎那间连同呼吸都急促起来。

痛,很深的刺痛从心上蔓延。从踏入永州开始,原来他就走入了一个圈套,一个人被人精心布置的全套。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看出来?

“人算不如天算,你的棋盘在朝堂已是乏力,如何能兼顾此事?”瑶姬回答了程行礼的内心问题,“肉体凡胎,终与我不同。”

漠然的绝望漫上程行礼心头,瑶姬好像很了解他,也很了解自己的母亲,甚至极大可能是母亲的姐妹。但为什么这些年她和元青从未出现过,而且一出现就要将他拖入另一个他不熟悉的世界。

或许……或许这般计谋谁都看不出,元青的话也是骗他的吗?于是程行礼痛苦地问:“元青还活着吗?”

能算如此计谋,甚至连他推论朝廷动向的心思都被瑶姬熟知,那元青呢?武是远远斗不过智的。

“我知道,其实你更想问,这么多年,我和元青为何从未来看过你。”瑶姬在石台前方踱步,思忖片刻后,淡然道:“因为我无法离开开元寺塔,而元青也答应了我和你娘,要让你过常人的日子。”

程行礼呼吸陡然剧烈,大怒:“你们到底是谁?!”

瑶姬说:“这些都不重要。”

程行礼苦涩道:“那什么才重要?!”

“汉家不言温室树,可尔今王卿出入天子无密。”瑶姬沉默片刻后,说,“黎民之苦于君心悬念,小奸似盗,大奸似忠。”

程行礼听出这是何,瞪大眼睛道:“你读过我的文章?”

“阿周文采犀利,当年科举主考官本应是刘千甫。”瑶姬俯身倒了碗茶,说,“但此人心术不正,所看你此文章必要生厌。”

她端起茶碗,走到程行礼身边,说:“可你喜欢,他就只能生病了。”

程行礼顿时震惊,眼中涌现出对此人惧意。

他考科举那年,原本主考官确实是中书令刘千甫。但因风寒生病,加之政务繁忙,皇帝这才指了他的师傅来。

“你做的?”程行礼愕然道。

瑶姬强行捏开程行礼的嘴,将那碗赤红的茶灌了进去,柔声道:“来。乖孩子,姨娘喂你喝茶。”

程行礼因是平躺,茶水灌下时,被呛得不行,大声咳嗽起来。不少茶水顺着唇角流下去,瑶姬很贴心的用熏着瑞脑香的丝帕擦去程行礼唇角的水渍。

程行礼偏头想避开,但被瑶姬强硬地掰回来。

随后瑶姬像是发现了新鲜事儿,开始缴了用茶水浸湿丝帕给程行礼洗脸。

瑶姬拿着丝帕给程行礼慢慢擦,下手轻柔。温热的丝帕慢慢擦过程行礼的额头,程行礼只觉这触感像羽毛掠过心尖般的轻滑舒服。他想若不是此刻浑身赤裸,又处在一个毫无安全感的地方,那他一定会在瑶姬的擦脸手法下睡着。

“你这双眼睛倒不像你娘。”丝帕滑到程行礼的眉眼,瑶姬凝视他时,眼神流露出一丝伤情。

程行礼眼前景象开始晃动,迷糊道:“舅舅也说我轮廓与五官会更像阿娘一些。”

“你舅舅也是个苦命人。”瑶姬说,“本是早产儿的身子,格外孱弱,你阿娘去世又给了他最后一击。”

程行礼感觉全身开始慢慢热起来,脑子开始呈现出前事。

瑶姬擦完程行礼温润的嘴唇,笑道:“乖孩子,过了今夜这人间事就忘了吧。”

“你要杀我吗?”程行礼在晕过去前,最后问瑶姬。

瑶姬用手盖住程行礼的双眼,说:“姨娘带你回家。”

须臾过后,瑶姬收回手。石台上的程行礼睡容恬静,自颈部以下的肌肤开始泛红,似有鎏金行走覆在肌肤上,瑶姬脸上现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还要等多久?”仆固雷突然出现在瑶姬背后,肃声问道。

瑶姬转身,看了眼程行礼背后的漏刻,余沙未尽,朝茶案走去,说:“时辰还没到,我要的东西你也没给我。”

“我真的没找到。”仆固雷停在环水流外,朝中央的瑶姬说,“而且你们那地方也不需要钱,干嘛非要一块破玉佩?直接带着这小子走不就好了?”

瑶姬抿了口茶,冷冷道:“我的东西,不能拿回吗?”

仆固雷冷哼,瑶姬又道:“蛊人呢?”

“在这牢房。”仆固雷道,“你自己没去看吗?”

瑶姬淡淡道:“忙,有大安在,它比你忠心。”

“忙着跟这小白脸叙旧?”仆固雷看程行礼衣袍全无,怒不可遏地指着他说:“他要真是元青的儿子,你可就是他姨娘了。”

瑶姬脸色冷了下,旋即朝仆固雷招手一笑:“过来。”

仆固雷见美人笑颜如花,那是什么都忘了,从中间石桥处快步走至瑶姬面前,轻咳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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