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
粟栖回到住处,客厅里只有丛此,躺在摇椅上那模样,摆明是在等他。
果然,一见他浑身湿哒哒的,关心的话没一句,忙不迭调侃起来:“哟,我们粟医生千里送相机回来了。”
粟栖懒得搭理他,他现在只想脱去身上潮湿的衣裳。
丛此却不依不饶的,跟在他身后进房间。他拿完换洗衣物进浴室,丛此就跟到浴室门口,拉了张凳子坐在边上等他。
手上剥着瓜子,嘴上也不闲着:“我说粟医生,这就算要赔人家,也不用冒着雨去吧。一来一回几个小时,一个下午的休息时间就没了,还平白摊上一场雨,倒霉点的说不定得感冒。”
掌心堆了一小山瓜子,丛此全往嘴里倒,慢悠悠地嚼完后接着开口:“还是说你那金刚石一样的心被甘泠村的春雨给软化了,见不得姑娘伤心落寞。人骑车刹车失灵了你要去英雄救美,脚走不动了你载人回去,相机被摔了你马不停蹄给人买新的送过去,粟医生,你这算什么意思啊?”
浴室里的人专注洗澡,任他聒噪了半天也不回应,丛此也不恼,又吃了一捧瓜子,“满打满算,你们才认识一周吧,作为你同事兼好友,我看不懂你这操作啊。”
浴室门被打开,迎面扔来一条带着水汽的毛巾,往丛此头上一兜。粟栖穿着T恤长裤出来,神情淡漠的斜睨他,“嘴是有多大,东西都堵不住。”
丛此把毛巾扔还给他,推着他进房间。
按着他坐下,丛此说了句前些天说过的话:“粟栖,你不对劲。”
粟栖双手抱胸,哼笑一声,挑着眉问他哪不对劲。
丛此站着,也没比坐着的他多出些什么压迫感来,气势一下削弱了,他索性拉来椅子,坐到他对面,“林朝雨在你屁股后面追了这么多年,你一个眼神都不舍得给人家,和云雾才认识这么些天,可抵上林朝雨将近十年。别和我扯什么一见钟情,你个老古板玩不来这套。”
粟栖呵笑:“你倒是了解我。”
丛此骄傲地抬了抬身板,眼睛往他□□瞄,“那可不,我连你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知道。”
粟栖嘴角挂着的笑瞬间消失。
丛此才不管他变不变脸,“说吧,为什么?”
粟栖握着毛巾,手指捏着毛巾边缘拉出来的线,来回拉扯,他的视线停留在那根线上。
墙上的挂钟不知绕了几圈,丛此有没有说话,他也听不清。眼前的一切,由那根线为中心,辐射出许多散光来,开始虚晃,打着旋转,慢慢将他吸入另一个遥远的空间。
浅灰色的水泥地板变成长着杂草的黄土,白色的墙面变成跳动的金黄,静谧的环境里出现喧嚣。
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黑夜。
丛林、火光、救援、水枪迸射的巨大水花、明明很慌乱却不得不镇定的步伐,还有炙热逼人的温度,一幕幕在他脑海里交织、重叠,冗杂的东西将他的脑袋胀得生疼。
最后落在耳边的,是那几句他在纸上默写了无数遍的话。
这是他做了七年的梦。
“粟栖,粟栖。”丛此的大嗓门将他拉回来。
梦散了,火光没了,从他心底跃出来的声音,又藏回去了。
“你怎么了?”
粟栖垮下肩膀,手心竟冒出虚汗,他用力擦在毛巾上,“没事。”
半晌,他没有说话,像是在把被梦境抽离的力气一点点拉回来。
“丛此,你还记得,我大学参加过的那场救灾行动吗?”
丛此点头,“记得,你受了伤回来,学校还给你颁了个奖。”
“我和你说的那个救我的人呢?”
“也记得,那时候你还发疯似的找过她很久。”
刚才晃神的那么点时间里,他再次看到那道白色的身影,“那时她戴着口罩,天又黑,我因为流血过多,头晕目眩的,也没看清她的样子,但我记得,她的鼻梁上靠近左眼角的位置,长了颗三角形似的痣。”
丛此疑惑:“痣怎么了?”
粟栖把第一天看到的东西告诉他:“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形状,云雾也有一颗。”
丛此面露惊色,良久不确定地问:“你不会觉得,云雾就是救你那个人吧?”
“我不确定。”
“这未免太巧合,不,太狗血了吧。”
“不是巧合。”粟栖肯定地说:“甘泠村,是她告诉我的。”
当年那段似是而非的话里,出现了甘泠村这个地方。
丛此反应过来,他当初竭力要参与甘泠村义诊项目的原因。
粟栖丢下毛巾,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语气慎重又坚定:“丛此,我记得你表哥在三院任职对吧。”
“对。”
“让他帮我个忙,查一下云雾。”
*
到甘泠村一周多,第一阶段对老人身体健康情况的基本了解已经完成存档,接下来,他们要挨家挨户走访。
选人组队时,丛此抢先林朝雨一步,挤到粟栖身边,嬉皮笑脸的:“粟医生,我们一队怎么样?”
粟栖在名单上把两人的名字写下,语气勉强地回:“嗯。”
丛此瞄到文件夹上的名字,嘲他一句:“嘁,口是心非的男人。”
撇开脸的瞬间正好对上林朝雨,她的脸色有些难看,望向他的眼神也带了些情绪,丛此装作没看到,朝她露出一个标准的笑。
林朝雨压着情绪,和方医生组队。
路上丛此和他邀功:“怎么样,我是不是又帮了你一次?”
说起这个,粟栖倒是真要感谢他,“回去请你吃饭。”
“这还差不多。”
他们要去的几户人家住得有些远,在村子的最里头,一路走过去,经过一片农田,有几个约莫五十岁的男人赤脚扛着锄头在干活,粟栖和丛此远远地和他们打招呼。
风送来他们热情的、夹着家乡口音的普通话:“前面有颗枣树,结果了,去摘枣吃。”
丛此停下来,朝他们挥挥手,大喊几声谢谢。
两人接着往前走,在拐出农田的分岔口,看到那颗枣树。
那是一小块没有开垦的地,泥土棕色泛着白,上面有矮矮的杂草,春天足够滋润的季节,草尖沾着水。
枣树大概种得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壮得一个成年男人双手都环不住,埋在泥土表面的树根也有手臂那般粗,错综复杂,交缠环绕。往上看,茂盛绿色的叶子像撑在半空的巨伞,伞中硕果累累,垂下的果实压弯了树枝。
丛此摸上树干,一股厚实感,对粟栖说:“这树长得真不错。”
粟栖也过去看一圈,拍几下树干,“确实不错。”
“刚那几个叔叔说了,我摘几个可以吧?”丛此跃跃欲试。
粟栖仰头,满树繁密,一条分支上就结了不少果子,他点头,说:“那就摘几个吧。”
丛此身高手长的,跳起来一抬手,低处几个果子被他的大掌摘去。
“哇这枣结得不错,光滑又饱满。”
丛此分两个给粟栖,学医的人讲究,掏出纸巾细细擦了一遍才放进嘴里。刚咬下一口,高处传来一道稚嫩的嗓音,在喊救命。
粟栖和丛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抬头往上看,粟栖喊一声:“上面有人吗?”
绿色的枝头突然露出一点红色,接着是黑色。
小女孩扶着树枝,颤颤巍巍地往下看,头发垂下来,露出一点脑袋又立马缩回去。
随后,夹着哭腔的嗓音再次响起:“叔叔,我下不去了,你们...你们能接我下去吗?”
女孩爬得很高,粟栖站远一些,目测距离大概有六七米。他走回去,听到丛此问:“小丫头,你是自己爬上去的吗?”
女孩吸了一鼻子,抽抽噎噎地回:“是,爬太高了,下不去。”
丛此扑哧一声,既心疼又好笑,“你别动啊,叔叔这就上来接你。”
“谢谢叔叔!”
丛此活动活动筋骨,却见粟栖已经挽起袖子。
“你上?”
“嗯。”粟栖把手里的枣和文件夹递给他,“你在下面,待会接孩子。”
丛此一挑眉,“行。”
粟栖找到几处挨得比较近、凸起明显的地方,手搭上去,丛此在下面扶着他,将人用力往上撑,让他去够到最低处的枝桠。
“怎么样?”
“可以,松手吧。”
爬过低处,高处可以搭手的位置比较多。粟栖大学参加过攀岩队,虽然过去许久了,但一上手,熟悉感回来,不消三分钟,就爬到女孩在的高度。
见着女孩的脸,他有些熟悉。
女孩脸上泪痕未干,被粟栖突然伸出的脑袋吓住,随后,怯生生的小脸露出欣喜的笑。
她眨一下眼,掉下来一颗晶莹的眼泪,“叔叔,谢谢你。”
粟栖朝她笑,腾出手安抚似的摸摸她的脑袋,“把手给我,叔叔带你下去。”
女孩递过去一只手,另一只手紧紧护着小腹。
粟栖握住她的手,问:“怎么了?肚子疼?”
“不是。”女孩移开手,里面的衣服卷起一层,她掀下来给他看,“这是我摘的枣。”
粟栖垂眸看一眼,下去还是有点危险的,他同女孩商量:“我们把枣扔下去给那个叔叔好不好?这样我们下去安全一点,他会接着的。”
女孩有些犹豫,嘴唇紧紧抿着,不说好也不敢提要求。
“那这样,你放叔叔口袋里?”
女孩轻点头。
粟栖把她摘的十几个枣放进两边口袋,剩下两个,装不进去,他捏在左手手心。
“叔叔,那两个给我吧。”
女孩的手小,握住两个刚好。
粟栖左手扶着树枝,右手去抱她,等人完全在自己怀里了,他说:“搂紧叔叔的脖子,叔叔要下去了。”
“好。”女孩两条细瘦的胳膊圈在他脖颈上。
粟栖让女孩两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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