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
粟栖下午去村委找陈方,想问问镇上有没有卖相机的店,再借辆能代步的车。
陈方每天在镇上和甘泠村来回跑,镇上开了哪些店,甚至店名,他都熟记在心。和粟栖说了两家店,末了建议他去找云雾问问,她对这块比较熟。
原就是想赔她个相机,粟栖自然不会去找她,只好迂回地问他:“她的相机是什么牌子的?”
陈方搓搓手,笑得憨厚:“我个门外汉,哪能懂这个。不过之前和阿雾闲聊时,倒听她说起过,那相机是她妈妈送的,用得有些年头了,她刚来甘泠村,也是用的这台相机。”
粟栖一怔,突然觉得身上带的钱少了,“她来甘泠村,多久了?”
“三年了。”
说起这个,陈方面上浮现感激,“阿雾没来之前,村里的学校不成气候,孩子们读两天书就得歇几天帮家里干农活,派来支教的老师也不上心,总想着早点离开。阿雾来了以后,她把学校的环境整顿了一遍,那些桌椅、运动器材,全是她自掏腰包换的,时不时给孩子们加餐,每个季度还让人给孩子们送学习用品。你说她一个小姑娘,一直住在村里,为了孩子们忙上忙下的,没有其他工作,哪来那么多钱,我给她申请经费,她不要,让我用到别处去,我把嘴皮子磨破了也不肯收,真是个犟脾气。”
在学校那工作了一周,粟栖能感受到云雾对孩子们的上心,也看到学校里井井有条的一切,但他想不到,那么瘦小,风吹猛一些似乎就可以把她吹倒的人,是怎么在短短几年里,把学校打理成这样。
“所以,这几年,学校就是她一个人在管吗?”
“是,支教老师走后,她就一个人承担了,好几次差点做不起来。”陈方叹气,“有些家长觉得孩子读了也白读,反正日后也踏不出这十里地,就不让孩子去上学。阿雾知道了,挨家挨户去给家长们做思想工作,那时正赶上寒潮,冷得不行,每天要走十几公里,她身子骨弱,生病了也不休息,直到把他们都劝住了,才肯躺下。三十九度,反反复复烧了半个月,我们那时都害怕呐,好好一姑娘给烧坏了,所幸后面温度降下来,又休养了大半个月才好。”
粟栖安静听着,心里却在想,比甘泠村贫穷落后的地方多的是,为什么她却留在了甘泠村。
心里想着,嘴上不留神问出来。
陈方停了半晌,似是回忆,“当年她来的时候,说这是她母亲的故乡,想来看看,说起名字了,我才知道她母亲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粟栖的错觉,陈方提及云雾母亲时,脸上一晃而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太短了,他瞧不清。
陈方接着说:“阿雾原本也没打算留下来,后来见着村里这情况,问我学校缺不缺老师,如果村里不嫌弃,她愿意留下来教书。我当然乐意啊,但又怕耽误人的前程。可阿雾说,她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回城里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说这话时她还在犹豫,但是怕自己的身体,反而拖累我们。”
“我们哪里会怕嘛,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愿意留下帮我们,什么病我都不怕,就算有一天她真的病倒下了,就是背,我也给她背到医院里。”
粟栖笑起,赞他心肠好,却没有忽略他口中云雾的病,“她得了什么病?”
陈方迟疑一会,笑容僵在嘴角,末了摆摆手,“不是什么大病,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身子骨弱了些,时常会感冒发烧,其他没啥,没啥。”
“阿雾是个好姑娘,心善,重情,不过她也倔,心硬起来毫不含糊,别看她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当初她可把那个支教老师给骂哭了,说她再继续这样浑浑噩噩下去,她就告到教育局去,既然她不愿意对孩子们负责,那她也不用给她留后路。多硬气啊这丫头。”
粟栖笑着回:“是挺硬气的。”
村长意识到自己话多了几句,整理好情绪,懊恼地薅一把头发,“你瞧,我这耽误你时间了。镇上离这有点距离,要去得抓紧时间,不然回来得很晚了。哦对了,我这里就只有一辆自行车,要觉得不行我找人捎你一程。”
村委办公室外停着一辆七八十年代的老式自行车,和上次他载云雾回家那辆有些像,车身也掉了漆,黑色中闪着银白。
粟栖说:“不用麻烦了陈叔,我骑这个去就好。”
“那你当心点,村口那段路不好走,你慢点骑。”
“好。”
老式自行车座椅设得高,得亏粟栖腿长,跨上去后双脚还能着地。因上次骑过,这回还算熟练,踩着脚踏来回遛了几圈,没有机油润滑的车链运作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干涩的难以踩动。
渐入佳境后,他告别村长,往出村的路踩去。
离甘泠村最近的一个镇,叫白汀镇。
镇上虽不比大城市,高楼林立,车马不息,但比起简陋狭小的甘泠村,还是繁华许多。
现代的交通工具已经逐渐把这种老式自行车给淘汰掉了,即便有骑自行车的,追求时髦和潮流,踩的也是极具个性的FixieBike。
粟栖这么一个高大、长得不赖的小伙踩着一辆老式自行车,着实吸引人。
他忍受不了黏在他身上的目光,脸颊泛红,脚下用力,加快速度往前踩,在莲塘路的尽头看到一家数码产品店。
下车进店,老板热情地迎上来。
粟栖问:“有什么适合女孩用的相机吗?”
老板拿出几款,摆在柜台上,热情介绍起来:“女孩用的话我推荐这几款,索尼(SONY)DSC-RX100黑卡...”
粟栖对这类产品并不熟悉,听完老板一通介绍下来,只觉得几款都差不多,受先入为主的影响,他对第一款印象比较深。
手指点在第一台上,他问:“这款多少钱?”
“这款不同配置有不同的价位,有8000多的,6000多的,5000多的,看你需要多高的配置。”
粟栖脱口而出:“8000那款吧。”
老板脸上绽出喜色,找了台新的出来,抽个袋子要装进去,粟栖突然伸手按住袋子,犹豫片刻,终是说:“抱歉,还是要那台6000多的吧。”
回程的路上飘起雨,一开始不大,断断续续几滴,等粟栖踩出一段距离,羽毛般的雨变成小指头大的颗粒。
车上没有遮挡的地方,粟栖也只穿了件衬衣,虽然相机外有个包装盒挡着,但毕竟是电子产品,又是新买的,淋了雨总归不好。
粟栖只好在街头一家小餐馆停下来,进去找老板要了些能挡雨的材料,一层一层裹在相机外,再用盒子装上,盒子外又套了几个塑料袋。
谢过老板后,他卯足劲往甘泠村骑去,雨滴落在他背上,劈里啪啦作响。眼前被朦胧的雨雾蒙住,他时不时要腾手抹去脸上的雨珠。
终于到了甘泠村入村那段路,雨势没有变小,粟栖垂首去看挂在车头的相机,雨打湿了最外层的纸袋,装相机的盒子边角也被浸得软塌塌。
他心一急,也不顾那段泥泞的路,弓腰提速,更加卖力地踩。
自行车有些年头了,那一圈薄薄的轮胎支撑不住布满碎石和泥沙的坑洼道路,车链摩擦发出的响声在这时格外刺耳。
车轮滑进一个稍大的坑,车身带着人都猛震了一下,奋力踩出坑的瞬间,“咔哒”一声,那扰人的声音终于不再作响。
老式自行车罢工了。
粟栖下车,对着掉链的自行车,长吁一口气。前头有一个稍微可以挡雨的地方,他把车往那推。
给自行车修链子,这是他初中才会干的事,隔了十来年,面对同样的问题,只觉得棘手得很。
这里到云雾家还有很长的距离,粟栖摇摇头,把车头的东西揭下来,藏进自己怀里,弯腰捣鼓起车链。
不知过了多久,雨水顺着他的衬衫下摆,汇成一股小水流往下坠,一声长叹里,粟栖终于修好了车。
这回他不敢使出狠劲去摧残那重新上阵的坐骑,仔细看着车下,挑出一些让它好受的路段。
艰难地进了村,往学校的路终于好走些。
在云雾家门前把车停下,粟栖低头去打量自己。
身上全湿,修身的衣服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头发也淌着水,沿着发丝落在脸上。他举起手,修过车链的指头黑漆漆的,这一身狼狈模样,不比当日抱着云雾从车上摔下来好到哪里去。
他住的地方离云雾家不远,但这身回去,要解释许多。在很多方面,粟栖很懒,也疲于应付无关紧要的事。
他歇了一会,喘匀气,抬手敲门。
里面的人,隔着门板应了声清亮的“来了”。
门栓被抬起,两侧门板打开,爬满青苔的门檐下,出现一张皎白的脸。
“粟医生!”
粟栖抬起胳膊,将浸湿的袋子往前一递,“云雾,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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