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今天炸毛了没(重生)》
玄衣少年三步跨到台上,动作干净利落。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啊?”
少年面无表情:“陆。”
“卢公子啊。”
陆丰凛皱眉:“陆。”
“啊陆公子,陆公子有礼了。”
周喜稔万万没想到,居然又撞上了他!
前几日周府设宴款待,陆丰凛被周将军的一坛女儿红灌晕,足足躺了两天两夜,周夫人不安心,命管家带着补品与大夫登门,陆丰凛依旧昏睡未醒,大夫瞧了瞧说人恐怕会不适好一阵子。
本以为他会规规矩矩在府邸喝上几日清粥,没料到竟然神清气爽出现在花灯会。
傅祺章认得这位驯北公子,当初在沈府门前,还是多亏了他用果子砸破沈德庆的头,自己才免于被世子针对。
再次见面应当道礼,他向陆丰凛颔首示意。
不过……
少年毫无反应,甚至颇感厌烦,满脑子都是他二人比肩而立的模样,天色已晚,为何还在北街闲逛,孤男寡女极其危险。
周喜稔在台下看得清清楚楚,陆丰凛又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邪风,对表哥不太友善。
但是话说回来,他对谁友善过?
一想到这儿,少女暗自叹气。
擂台上共有六位公子,傅祺章在左边第二位,陆丰凛则在最右,摊主见时辰差不多,清了清嗓子解释起那“独一无二”的含义:
“诸位公子听我一言,今日魁首将赢得这走马灯。”
小徒弟配合将纯白的物什递上擂台,摊主得意举起它:“上面未有任何图案,将由获胜者指定所需之景,由本人当场剪出制好,再将此赠予赢家,所以它绝不是寻常可见之物!”
一盏走马灯不稀奇,但是从他人手中争来且依自己心意成样,满足感油然而生,足以激发不少斗志。
摊主笑眯眯问道:“不知公子们都想要何图景?”
“百鸟朝凤!”
“春日花宴!”
“鱼跃龙门!”
台上人争先恐后,大抵都是些吉祥美景,赏心悦目。
傅祺章看了一眼台下少女,微笑回道:“雪景。”
周喜稔闻言愣在原地,表哥他……
摊主不明所以:“公子想要雪景,这有何乐趣啊?”
“并不为乐趣,有人喜欢就好。”
“公子原是要送给心上人啊!”摊主直言不讳,轻松点破他的心思,起哄声不绝于耳。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台上有两位公子,一位垂眸微笑脸颊泛红,一位双手叉腰七窍生烟。
至于其他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纷纷将注意力集中稍后的比试上。
“那陆公子,您又有何想法?”摊主探头,等待最后一位公子回应。
“血。”
“雪?”
陆丰凛停顿半刻,低声道:“血,血流成河的血,战场上被斩首,两军对垒马革裹尸。”
台下一片哗然,摊主也是目瞪口呆,如此奇怪的要求他还从未听过。
“怎么没点吉利的?”
“是啊,太残暴了。”
“想不到长得仪表堂堂,内心却这般粗鲁。”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周喜稔听着众人的议论,心中像被锤子敲砸般困闷抑塞,也不知是因百姓的嘲讽还是因陆丰凛描绘的场景。
摊主眨了眨眼,不愿横生枝节,便振臂一呼:“花灯游竞正式开始!”
擂台的右下方,摊主小徒弟拿起槌子卖力敲打,锣声震天响。
“诸位,第一局为才华比试,由我来提上句,众位回下句,场上六位公子每人面前有一支小鼓,谁先击鼓便由谁来应,但若击了鼓不答或是答错之人,则不作数。”
摊主示意台下安静,随后右手握在胸前,气势磅礴开口道:“这第一题,我的上句是,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①”
完了。
周喜稔几乎断定,陆丰凛会输得一塌糊涂。先帝在位时,上京质子与宗室子弟同师受教,学文知礼,但当今陛下一改此制,质子由其属国派遣使臣单独教诲,美曰其名勿忘本心。
驯北来的使臣,虽说是弓箭高手,但文墨不通,众人皆知。
果然,陆丰凛闻言一头雾水,犹如听天书。
但这些对于傅祺章来而言,几乎是信手拈来,他伸手轻拍面前小鼓。
摊主喜出望外:“公子有解?”
傅祺章胸有成竹,道:“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①”
“好好,公子才学出众啊!”摊主竖起大拇指夸赞。
见表哥向自己看过来,周喜稔微微一笑颔首示意,彼此颇有默契。
陆丰凛俊脸一黑:“……”
摊主接过徒弟送上的第二张字条,缕缕胡子高声道:“众人请听这第二问,上文为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②”
此文大名鼎鼎,台上几位公子纷纷击鼓作答,几乎异口同声道:“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也。②”
摊主眼花缭乱,他还不曾分辨出是谁先击中鼓:“停停停,你们怎得一起作答,这样乱了全都乱了,我不晓得谁先谁后啊。”
“我先答的。”
“我才是先击中鼓的人!”
几位公子互不相让,理直气壮地推举自己。
摊主劝道:“莫要吵了,几位公子虽然都应下,但无法分辨第一人,此题算平,加试一题。我再出一上句,夫不察事之是非而悦人赞己,暗莫甚焉。③”
方才在中间争抢的两位公子面面相觑,还有两位似乎对下句有些印象,嘴里细碎念叨着。
周喜稔看了眼陆丰凛,无奈之中添了些许坦然。
傅祺章见状,从容上前击鼓:“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谀求容,谄莫甚焉③。”
此言一出,摊主面露欣赏之色,台下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赞叹:“这位公子真是才华横溢之人啊。”
表哥刻苦勤勉,周喜稔就知道这些典籍古言难不倒他,即便是成百上千的上句,他也能应答如流。
然而台上某位驯北人却在此刻握紧了双拳,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一堆文邹邹的词,的确不曾听过。
在场众人,唯有周喜稔明白他的苦衷,倘若能与上京子弟共同受教,不至于此。
作为各自属国的弃子,大恒的棋子,他们每个人最好大字不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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