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屈,实在是憋屈!
姜冉一掌拍在石壁上,恨不得把敖月抓过来剁碎了扔出去喂狗。
可转念一想,敖月就是个鬼,连肉/身都没有,何来碾碎一说?
抓不到,打不过,就连随便想想泄愤也不切实际。
姜冉更憋屈了。
连带着看周围几个仙族也更加不顺眼,独自靠在石壁上。
文昀不敢惹她,见追忆镜再没了旁的信息,便停下手中灵力,将它化为吊坠重新挂回金原脖子上。
雪片纷纷扬扬地落入洞穴,还未落地,便被洞穴中的温暖融化,在地面积起一滩水。
姜冉不慎踩了一脚,沾湿了鞋袜,雪水初融,寒意透骨,像赤足踏在冰凌上。
她不愿再逗留于洞中。
闹出这么大动静,魔族应是不会再来了,当务之急是修补净浊渊封印,以及通知礼兵殿全力缉拿蛟龙。
前者,玉佩和人都以找齐,只需前往东海布阵;至于后者,礼兵殿的腰牌有紧急传信功能,用灵力便可激活。
指尖掠过腰牌,流转的视线缓缓触及文昀,而后又落在了唯一没招惹她的岩墨身上。
“嗷——”
忽然,一声凄厉的哀嚎打碎了洞穴中的寂静。
昏迷的厉鬼突然醒了,沙哑的嗓音中似乎夹杂着愤怒、痛苦、哀怨,在狭小的地洞中回荡。
一缕缕雾气从脚下升起,渐次笼罩四周,不过须臾,视线不及一臂之遥。
姜冉站得远,早已不见其余人身影。
她用渡影笛的灵力驱散周身浓雾,下意识去寻文昀。
那道白色的身影在未散尽的薄雾中显得有些模糊。
他似乎也在寻她,一道道灵力自掌心而出,试图击散由鬼魂怨气所化的雾。
姜冉唤了他一声:“文昀,这里。”
那道白影循声看来,即便隔着层层雾纱,也难掩眸底愁容。
在见到姜冉的瞬间,文昀那双眸子瞬间如点漆般透亮,他拂袖一挥,灵力之风卷着渡影笛的光,吹散了隔在两人之间的雾。
姜冉看到他大步流星地走来,旋即长袖一展,下一瞬,她便被他拥入怀中。
“阿冉,你没事吧?”
他紧紧搂着她的腰,说话时带出来的热气喷洒在她颈间。
姜冉只道了声:“没事。”
这雾气来得蹊跷,只怕魔族又有什么动作,若再待在这洞穴中不出去,谁是鳖可就当真说不好了。
她推开文昀,四周浓雾渐散,对着渐渐显露身影的岩墨和两小只扬声道:“洞中怨气太重,怕是有亡灵化厉鬼了,我们得快些出去,若洞口被堵就危险了。”
大雾都没让岩墨清醒,“危险”二字让他酒意当即便散去了几分。
他把酒葫芦挂回腰间,大步一迈就要走:“那还不快点?”
姜冉正欲离开,视线落在角落那团痛苦的黑影上,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秉着没害过人性命,能救还是救一下的念头,她凝了张符咒将它收入乾坤袋中。
然而,正值转身之际,一道戾气之息扑面而来。
“鬼啊——”
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姜冉猛一抬头看向洞口,头皮都要炸了。
洞外徘徊着不少厉鬼。
其中一只探头进了地洞,苍白的两颊布满了暗紫色网状血丝,延伸至脖颈,深深凹陷的眼窝里盛满了血,顺着脸颊滴落,伴着“嘀嗒”声,汇入洞口下方的那滩融化的雪水。
厉鬼血盆大口一张,臭气熏天不说,还把本就狭小的洞口堵得严严实实。
姜冉不掩嫌弃地“啧”了一声,握着长笛的手猛一发力,带着灵力的符印正好落于拦路鬼额间。
此鬼身上背着人命,符咒入体瞬间,额间便燃起了一道幽绿的火光,它痛苦地嘶吼一声,很快收回了身子。
洞口空了一片,纷纷扬扬的雪花从洞口灌入。
趁这个机会,姜冉招呼众人离开地洞。
*
地洞外,早已变了天色。
漫天黑雾,浊气弥漫,唯能看见暗夜中厉鬼一双双猩红的眼睛,闪着怨念与阴毒。
“姜姑娘可真叫我好找,之前在月龙剑阁招待不周,敖月特来赔罪。”
虚空之中的黑雾被强光破开,敖月赫然出现在众人身前,一袭黑袍猎猎作响,即便夜色黑暗,也不难看清她衣袍上绣着的大片金色牡丹。
她身后站着的,正是消失不见的蛟龙。
姜冉微微眯起双眼,用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敖月。
这一瞬间,被戏耍的憋屈和愤怒盖过了对敖月的恐惧,直视她一双赤瞳,嗤笑道:“那还真得多谢你了,冒灰飞烟灭的下场前来。”
“灰飞烟灭?”敖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掩嘴笑了许久,“我只知道我能活到今天靠的都是自己,我若不为自己争取,二十年前我就该死了。”
姜冉冷声反驳:“不人不鬼的样子也能叫活着?”
敖月并不爱听这话。
人怎么了?鬼又如何?
她倒是觉得,做鬼比做人还恣意洒脱。
活着的时候,她是龙族长公主,父王不爱,母后不管,三界之中随便来个人便可将她踩在脚底下,活得毫无尊严。
如今做了鬼,爱恨生杀全凭心意。
只要完成敖华交代的任务,就能获得灵兽内丹,得到魔族的敬仰,就连生前趾高气昂的岚衣也不得不对她低头,这才叫活着。
敖月笑了笑,带着嘲讽与鄙夷,也带着几分不被理解的寂寥:“说了这么多,姜姑娘该口渴了吧,我带姑娘去喝茶。”
话音甫一落下,丝丝缕缕的浊气如同游蛇般向外扩散,让本就暗不透光的夜色更显沉重。
附近的厉鬼似是收到了号令,张牙舞爪,纷纷朝着众人飞扑而来。
敖月更是掐起一团浊气,直冲姜冉而去。
见浊气袭来,文昀祭出长剑,净化之力随剑气而出,打散浊气,也逼得敖月倒退了几步。
他转头对姜冉嘱咐道:“敖月交给我,保护好自己,别受伤。”
剑尖轻颤,文昀脚下步伐加快,姜冉只瞧见一道虚影从眼前闪过,隐匿于黑雾之中。
作为上古九尾狐仙,文昀的修为已到化神后阶,再加上有一分神女之力加持,对付魔族本应游刃有余。
可此前两次为姜冉压制浊气,动了本源仙力,后取玄冰玉佩被瑞明兽重伤,虽有灵药疗愈,但修为也难恢复如初。
此剑一出,虽看着气势磅礴,却也暴露了他受了伤的事实。
敖月凝起一团浊气,化作盾牌挡下破空而来的长剑,“咦”了一声,带着几分看戏的哂笑:“仙君这是失了多少修为?”
文昀沉着脸,没有回答。
岩墨刚赶到便听到他受伤的消息,心底一震,急忙幻化出一柄拂尘。
他是上仙修为,全力一击虽不至于重伤那魔头,但也能替仙君争取片刻时间。
敖月被长剑牵制无法躲避,左肩被击中,手臂猛地一颤,魔功停滞了一瞬。
也就是这一瞬,文昀手腕转动,灵力汇聚于长剑之中,剑尖在黑雾中转了个方向,刺向敖月胸口。
深厚的气息如无边瀚海,翻涌不息。
敖月一时反应不及,胸口中了一剑,暗黑色的血从胸口涌出,她吃痛地捂住伤口,原本慵懒的脸上闪过几道不可思议。
成了?!
岩墨脸上掩不住欣喜。
不过,敖月也跟着笑了,笑得狂傲、阴鸷。
文昀刚舒展的眉心又倏地紧蹙,他看到敖月双手握住剑刃,缓缓将剑拔出,而流着血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让文昀仙君失望了,你杀不了我。”
*
迷窟石壁间空间狭小,短短一瞬,挤满了面目狰狞的厉鬼。
雪堆里插了好几支安魂香,袅袅青烟悬浮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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