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有风,旭日刚刚升起,空气中流淌着奶白色的薄雾。
薛灵儿驾着马车,来到荒郊野外一座小小的墓园。
这里常年冷落无人,墓园的看守老头见一大清早就有人来拜祭,还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媳妇带着一个丫鬟,有些吃惊,揉着眼睛打开墓园的门:“拜祭何人?”
薛灵儿眼中泛出一点泪意:“拜祭薛氏……薛灵儿。”
老头接过秋香递过来的银果子,退回自己的小屋去睡回笼觉。
主仆二人走进墓园,秋香跟在后面,手中提篮摆放着香烛纸马一应祭拜之物。
她越来越看不懂三小姐了,看不懂今天来祭拜的这个大福大贵之人,与她们有何干系。事实上,自从嫁到宋家,三小姐就没对劲过,秋香忍不住怀疑,她从棺材里出来,就已经被什么别的人附了体,要是早有这么大本事,何至于在娘家日日受欺凌。
望着三小姐行走的背影,纤腰挺拔,秀颈端庄,虽然是荒郊野外,步伐一丝不乱,越看越不像一个无人过问的痴傻姑娘,十足像个大家闺秀,忽然想起成亲那晚,三小姐发落了春香之后,对自己说的话,说是跟着她,有肉吃。
也许是真的呢。
墓园之中,自有积年的高大白杨树,野生野长,高耸入云,此刻被荒郊的劲风一吹,叶片飒飒作响,倍增了荒凉冷落的悲意。
两边白杨树夹着一条长满野草的小径,小径两边都是孤坟,坟茔与坟茔之间相隔甚远,沿着这条小径往前走,走到尽头,终于看见一个墓碑,上边石刻一行大字:贵妃薛灵儿之墓。
太阳升起的高了些,淡淡的照在石头墓碑上,坟茔形状浑圆,像一个馒头,坟前大片的青草郁郁葱葱,中间夹杂着零星的白色野花向阳而开,这个地方风水不错,草木异常的茂盛。
罪臣之女,不入皇陵,是本朝开国皇帝立下的规矩,但出嫁之女,也不能回娘家安葬,于是有了这么一个小小的陵园,专门收留这些漂泊无依的灵魂,实打实的孤魂野鬼。
薛灵儿在梧桐宫风光无限做贵妃的时候,便听说有这么一个地方。
只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孤零零站在这里,看着自己坟前的这一片青草。
感喟了半晌过后,刚要转头吩咐秋香,把香烛纸马摆下,却见小径的另一头,有一行人向这个方向走来。
薛灵儿对秋香示意,主仆二人带着提盒,藏到了远一点的白杨树后面,留心看着,来的是什么人。
不一会儿功夫,来人走到了薛灵儿的坟墓前,当先为首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身后跟着十数个男女仆从,一律宫装打扮,这来拜祭薛灵儿的,是实打实的贵人。
薛灵儿躲在白杨树后,看着这为首的年轻女子,心内无限的唏嘘。
俏丽的鹅蛋脸,眉眼俊秀,顾盼神飞,一身素白色短打劲装,是女子中少见的飒爽,头上的九凤含珠大凤钗,在晨曦下闪着光,是她最爱的一件首饰。
丹阳县主,皇叔靖亲王之女,靖亲王是老一代皇子之中,唯一习武打仗之人,成人之后不顾老皇的反对,去了西南沿海镇守海防,丹阳县主跟着父亲,耳濡目染学了豪爽习气,嫁了驸马之后,依旧难改。
薛灵儿入宫为妃之后,得了皇宠又爱热闹,在梧桐宫时常宴饮作乐,诸位皇叔亲王家的闺女媳妇们,都是皇族之女,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座上客。
只是那时候,时人都奉承着薛贵妃,唯独这个丹阳县主,说话直爽,口角锋利伤人,与薛灵儿经常针锋相对,分毫不让,二人叫起劲来,也比拼过酒量,比拼过投壶,薛灵儿总是输她一筹,生前每每想起此人,难免一肚子气。
却没想到,死后三年,唯一来祭拜的,却是她。
是的,今日是薛灵儿的忌日,三年前,如日中天的薛贵妃,在生辰之日,百花宴上,流水一样抬进来的皇宠好物面前,被毒杀。
三年后,面对坟前的青草,看着生前的冤家对头丹阳县主脸容端肃,奴仆们摆上香烛纸马,认认真真,行礼祭拜,祭礼完成之后,又盘桓半晌,方带着一众奴仆,从容离去。
一时热闹的陵墓前,重新又恢复了寂静冷清,只有一只飞鸟,默默无声,从林中飞起,飞上了高空。
薛灵儿眼中盈满了泪,这次终于放任它们落了下来。
她转头吩咐秋香:“把祭品摆在坟前,我们回去,有别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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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坐在正厅的堂前,饮一口茶,心中满是不快。
眼看太阳升得老高,好容易贴身大丫鬟来回禀:“老夫人,少夫人回来了。”
谢氏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勉强把不快压了下去:“请她来见我。”
谁知半晌过后,大丫鬟又来回禀:“老夫人,少夫人说,有急事要出门,等她回来,再来聆听老夫人教诲。”
谢氏再也忍不住,一怒之下,茶杯重重的顿在桌上。
苏玉茹早在门口留心看了一刻,此时正是时机,于是款款走进来,亲手用帕子抹干桌上的茶水,又站到谢氏身后,为谢氏捏着颈骨和肩膀,二人动作默契,是熟惯了的姿势。
待半晌过后,谢氏全身筋骨彻底放松下来,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苏玉茹手上不停,柔声细语,开口劝道:“据我说,母亲不必为嫂子的事十分动气。没进门的时候,都传她痴傻,进了门咱们这么一看,也不十分痴傻,倒是路数……很有些怪,让人一时摸不清。”
一番话,说中了谢氏的心事,忍不住打开话匣子诉苦:“我也是看她有些灵机,打算好好教教她,谁知道昨天说要出门,今天一大清早,又跑出去,问去哪里也说不清楚,只说出去集市逛逛,竟是把我们宋家,把我这个婆母,根本没放在眼里。”
苏玉茹眼神闪动一下:“既然敢这样不尊婆母,就该硬拦下她,论家规责罚。”
这话结结实实,戳到了谢氏的痛处,眉心跳了两下,拿手指按压着,平定心神:“别提了,还不是因为汝璋,因她心智不全,一味的护着她,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为了这么个人,再伤了我母子情分。”
苏玉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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