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吴可走后不久开始密集如瀑,悲风四起,大有叫这天地改换新貌之感,墙面的树状时钟已至七点,本到了该关店的时间。
这家茶室是季望舟大学毕业后所开,迄今已有七年,晚上无特殊情况不营业。
窗外是铺天卷地的骤雨雷电。
季望舟恹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满脸泥垢,用左手拎叉正大快朵颐地吃/精巧茶点的女人。
他心中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脑子忽然就冒出一句话来。
——饿死鬼托生。
流浪汉他也见过,来到他茶室敲门时,他也会施以援手给碗素面来。
这茶点恐怕饱不了腹,因此他站起来,敲敲桌子,垂眼看向女人,“需要给你来碗面么?不过我手艺一般,只是清汤挂面,要么?”
又看了她身上衣装一眼补,“不收钱。”
女人似乎没听他后半句,她擦擦嘴,手还翘着兰花指。
“有面?”她语气里透露着不可置信,尽管一双杏眼极其清淡。
真是个多余的问题。
“嗯,你坐会,马上来。”季望舟不待她回答便准备走向另一边进厨间。
“诶,等等,”女人叫住他,那只被布条裹着的手朝他伸展,看他回头,问道:“有充电线么?”
流浪汉可不会有这种问题。
但季望舟是个“有耐心”的人,开门待客,必得如此。
他指向吧台,那里放着一台塞满充电宝的机器,“那儿就有。”
女人依旧坐着,手收回来,紧盯着他,“我手机没电了,借不了——”
他打断,“什么型号?”
回答干脆利落:“苹果的。”
“有。”
季望舟的身影消失在光影的暗处,明竹看见他上了楼,猜想那里一定是他的办公室或休息间。
她看向室外,沉入深黑的夜,像她几年前跟着团队去诗巴丹潜水时遇见的深海,不同的是,没有超凡绝境的绚丽。
这天气,和她的人生一样烂,一朝失衡,满盘皆输。
青蓝色玉碟里还剩一小块佛手云糕,甜食吃多了容易齁,明竹放下叉子等待。
也就没一会儿,楼梯上传来哒哒声。
充电线被送到面前,一声笃响敲在桌子上。
暖黄射灯下,她终于完好认真地看清这老板的脸。
一双剑眉浓密,菱形眼,驼峰鼻,两腮薄而消瘦,上下唇薄厚恰到好处。
不笑的时候显得人极清极冷,有距离感。
刚刚进门的时候光顾着安抚奄奄一息的胃,也就点单时和那个女员工说了两句,完全没注意到这老板还是颇有姿色的男人。
但,有没有姿色的,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更何况,这人笑容收得比外面闪过的雷电还要迅捷。
看得出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她接过充电线道了句谢,也没管他的态度,弯腰去找接线口。
看到了,就在桌边,她把线连接手机。
又是嘶一声。
不小心撞上了伤口。
可有姿色的男人却走了。对待客人,这多少有些不妥当。
她喊住人,“诶。”
季望舟耐心有些到极限,但还是看向她。
她把手上的脏污布条拆了,“老板,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受伤了。”
季望舟不解,“所以呢?”
明竹恍神一秒,按理来说,下句该是询问伤势的。
除此之外,他又说话了,“不好意思,我不是医生。”
明竹轻抬睫,笑了。
感觉这个男人瞬间变得形象更为丰满。
“我知道,”她没气恼,“我想问问有没有药箱,我处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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