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寂静,清香弥漫。
守在门口的宫女拨开珠帘,待捧着册子的女官进去后,再缓缓将珠帘落下,不敢弄出过分的声响。
内殿,两鬓斑白的皇太后一只手撑在桌上,掌心微微托着脸,闭目小憩。
守在她身边的嬷嬷见女官到来,冲其摇了摇头。后者会意,退至一侧,静静等待。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皇太后缓缓睁开了眼。
女官下拜,“问太后娘娘安。”
“起来吧。”
“这是行宫宴的名单,请太后娘娘过目。”
两个宫女上前,将册子左右拉开,供皇太后查阅。
她的目光将上头那些王公大臣们家中的少爷、小姐名字一一扫过,最后只道:“这点小事,皇后自己拿主意便是,何必多此一举,拿到哀家这里来。”
女官恭敬道:“先前陛下埋怨,皇子和公主们都到了适婚年纪,奈何一个个都跟商量好了似的,都不着急,所以特意让皇后娘娘好好督办今年的行宫宴。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唯恐自己办事不够妥帖,特意让下官来,请太后娘娘掌一掌眼。”
她这边说着话,另有宫女进殿禀报。
“太后娘娘,十一公主回来了。”
“纾儿回来了。”皇太后的脸上终于见了喜色,“快让她进来。”
宫女连忙出去相迎,将一袭碧色宫装的宣锦纾领了进来。
“纾儿问皇祖母安。”
皇太后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快过来坐,跟皇祖母说说,跟你表哥出门鬼混,玩得可还开心?”
“皇祖母惯会打趣纾儿。”宣锦纾嗔怪,乖巧地上前,“表哥可没带纾儿鬼混,您瞧……”
她从袖口摸出一个银铃铛,制作十分精妙,打造成了空心蹴鞠模样。
一摇晃,叮叮当当,发出一串悦耳的声音。就像在蹴鞠场上,进球的宣告。
“这是表哥在书院的蹴鞠比赛上赢的战利品,他可神气了,旁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是吗?”皇太后倍感欣慰,“让哀家瞧瞧。”
她接过铃铛,放在手中仔细端详,口中连连赞叹,“不错,真不错。”
“皇祖母喜欢,纾儿就送给皇祖母。”
皇太后轻笑,将铃铛还给了她,“哀家说的不错,是指子慕不错。在北境历练一番,终于成熟了些,能跟旁人和睦相处。”
“至于这铃铛,既是他送你的,你就该自己好好保管。”
“纾儿知道了。”
皇太后抬手,温柔地替她扶了扶钗发,感慨道:“哀家也是时候催一催陛下,叫他下旨,让你们完婚了。”
宣锦纾低下头,耳畔微红,“皇祖母又逗纾儿。”
“这是哪里的话,若非他头脑一热跑去北境,你们早就该成婚了。”
“可纾儿还想多陪陪皇祖母。”
皇太后目露慈祥,“哀家身边人多着呢,倒是子慕身边,一直缺个知冷知热的人。”
宣锦纾目光躲闪,声音低低的,“可是……表哥他……”
“他怎么了?”
“他好像没有这个心思,而且……”
皇太后微微不满,“你支支吾吾的做什么,难道还有什么,是不能跟皇祖母说的?”
“不是!”宣锦纾忙道,“就是、我瞧、我瞧表哥他、他挺乐意待在书院的。还常常和、和晏家姑娘待在一起。”
“晏家姑娘?”
皇太后骤然冷脸,侧目看向那展开的宴请名单,晏家好几个名字都在上头。
“晏沧澜的孙女。”
她几字一顿,令宣锦纾心里一紧,莫不是说错了话。
皇太后幽幽道:“晏沧澜最是恪、守、本、分,他断然不会允许他的孙子孙女攀龙附凤。”
大殿中的温情霎时无影无踪,宣锦纾不知所措,看向旁边的嬷嬷,后者向她无声摇了摇头。
皇太后语速放缓,忽生威严,“和子慕走得近的,是那个,名满京城的晏六姑娘?”
宣锦纾欲言又止。
“说。”
“是……晏七姑娘。”
“那个哑巴?”皇太后神色一顿,忽而嗤笑,“这也值得你烦恼?”
宣锦纾低眉垂首,不敢多言。
皇太后盯着最后头那个名字,轻念出声,“晏青榆。”
她摇了摇头,“满京城都笑话她是个不像样的乡野丫头,就像子慕被外头那些嚼舌根的诟病是纨绔子弟,他因此怜惜那丫头又有什么奇怪。他又不是分不清主次的人,他已将他的战利品送给了你,而不是别人,你还不够放心吗?”
宣锦纾用指腹摩挲着手心的铃铛,觉得皇祖母说得在理。
“是纾儿欠妥。”
——
“铃铃铃!”
夜幕下,欢快的铃铛声从假山后传出,晏青榆左手攥着铃铛且拎起裙子,右手握着和她拳头差不多大的圆滚滚白瓷瓶,穿梭在人群中。
蹴鞠比赛结束后,大家躲在假山后办庆功宴。因为要偷摸喝酒,所以只能悄悄进行。
“阿榆慢些。”晏知鸣忍不住提醒道。
晏青榆充耳不闻,从他面前跑过,奔向角落里略显孤单的身影。
“叮叮。”她站在后面,敲了敲白瓷瓶,引起他的注意。
祁子慕回头瞥了她一眼,举起拿着酒壶的手,往下倾倒。他仰面,微微张嘴,一滴不落地饮下。
“找我有事?”
晏青榆指了指身后,二十来个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又扯了扯他的衣袖,好似在问:“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
“他们可没几个待见我。”祁子慕浑不在意,“要不是有酒喝,我才不来呢。”
他背靠树根,一条腿蹬直,拿酒壶的手搭在自己屈起的膝盖上,姿态洒脱。
晏青榆蹲下,将手里的白瓷瓶递给他。
祁子慕接过,打开来嗅了嗅,花朵的清香弥漫开来。
他挑了挑眉,“花蜜?”
晏青榆点了点头,攥着铃铛的手抬到他眼前,晃了晃,清脆的声音随风远扬。
楼珩闻声看了过去,用手肘戳了戳身边的晏知鸣,扬扬下巴,示意他往后看。
“听到了,你哥给你的?”祁子慕瞧她得意的模样忍俊不禁,“但这个哪来的?”他转了转白瓷瓶。
晏青榆拍了拍胸脯。
“你做的?”
她捣蒜一样点头。
“你还有这本事呢。”祁子慕将酒壶丢到一旁,“我尝尝。”
晏青榆连忙伸手盖住瓶口。
祁子慕顿住,“怎么,只是给我看的,不是给我喝的?”
她摇头,又晃了晃铃铛,眨巴眨巴眼睛。
祁子慕茫然。
晏青榆气恼,好没悟性的人!
“我们阿榆一共就做了两罐花蜜,人家亲哥哥都是用铃铛换的,你还想白拿?”楼珩无声无息靠近。
祁子慕终于反应了过来,“你要铃铛?”他眼皮跳了跳,“可你不是有一个了吗?”
晏青榆眉头轻蹙,不满地看着他。
“阿榆怕是要失望了,祁小将军的铃铛早就送别人了。”楼珩叹了口气,“早知道阿榆喜欢,我就该亲自上场的。”
祁子慕白他一眼,“你上场?那她一个都得不到了。”
楼珩难得不与他争辩,笑着道:“我亲眼瞧见的,祁小将军拿到奖品不到半刻钟,就将它送给了一个漂亮姑娘,阿榆要不要猜猜是谁?”
晏青榆愣住。
“你倒是挺关注我。”祁子慕匪夷所思。
楼珩完全不理会他,见晏青榆摇了摇头,倾身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是十一公主,人家祁小将军的未婚妻。”
“你少造谣!”祁子慕坐不住了,起身推了他一把。
晏青榆被他们挤得退后半步,困惑不已。
“你少听他胡说八道。”祁子慕横在两人中间,把楼珩挡住,不让她看。
她神色微滞,呆呆地看着他。
“不过……铃铛我确实是送人了。”他摸了摸鼻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心虚感。
晏青榆抿了抿唇。
“你、要不要点别的?”
她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从他手里扣走白瓷瓶,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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