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下课了，课室里议论纷纷，有些喧闹。
门口出现的人影，被夕阳拉得很长。
“大哥哥！”晏青莺早就等下课等得不耐烦了，一见他们便跑了过来。
见状，晏青晞和晏青霜也走到了兄长身边。
并排而立，将夕阳遮得死死的，屋里便暗了。
众人诧异，纷纷回头。
闵尚宫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可瞧见正对面懒洋洋倚靠在门扉上的祁子慕，又起不来气势。
她曾亲眼目睹，九岁的祁子慕打掉七皇子的牙，将其摁在地上当马骑。十岁的他一把火烧了贵妃寝殿，坐在城墙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里面的人挣扎。十一岁的他用鞭子将内侍打得皮开肉绽，还将其丢在烈日下暴晒……
以上种种，他没有受过一丝责罚。
外面的人对他口诛笔伐，可宫里的人只敢避着他走。
可他为什么会和晏家的人站在一起，难道是因为……
华菁长公主。
闵尚宫心里一紧，眼看着晏知鸣摊开了手里薄薄的纸，“你们这是做什么？”
晏知鸣的声音沉而有力，“若无与男子同样入仕的可能，女学的存在毫无意义。为何尚宫只看得到四个字，并因此对学生大加指责？”
“现在是上课时间，晏大少爷若有事要论，请等课后，这是规矩。”
“将学生赶出课堂，也是闵尚宫的规矩？既然认定学生大逆不道，又何来讲规矩的必要。”
晏知鸣面无表情，“当年华菁长公主在文武百官面前，亦有类似言论。陛下虽未采纳，但也并未指责。如今闵尚宫，竟比陛下还要威风吗？”
“晏大少爷慎言！”
“是闵尚宫该慎言！”他蓦然凌厉，聚集了在场所有的目光。
闵尚宫脸色难看，说不出话来。
一个私生女，竟还被这样维护吗？
“是……我一时激动，口不择言。”
晏知鸣并不罢休，“闵尚宫为人师，就该为学生做好榜样，不是吗？”
闵尚宫沉默半晌，不见他们有丝毫让步。
“我……”她硬着头皮走下台阶，心里清楚得很，这是要她当众道歉。这么大罪名扣下来，她根本没得选。
她躬身行礼，“还望晏七姑娘海涵。”
晏青榆觉得这话耳熟，瞥了神色茫然的陈玉荔一眼。
按照宫里的规矩，对方没有回应之前，闵尚宫只能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晏青榆自然不知，身旁的人也没有提醒。
“闵尚宫为师，舍妹为后辈，按理来说，受不得尚宫的礼。不过她既然已经被赶出课室了，她便只是我晏家的七姑娘，这礼，也受得。”
闵尚宫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自然。”
晏知鸣这才向晏青榆递眼色。
晏青榆左右看一眼，片刻的呆滞后，学着身边祁子慕的样子，抱臂昂首，下巴看人。
祁子慕：“……”
他笑出声。
学得不像，但……怪可爱的。
一旁的晏知鸣哭笑不得，却也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的七妹妹，好像并不喜欢原谅别人。
“尚宫怎么还不起来，岂非折煞我等。”他淡淡道。
闵尚宫起身，绷着脸道：“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姑娘们散了吧。”
学生们走出课室才敢放声说话，一阵嘈杂中，晏知鸣的声音再次响起，“陈三姑娘。”
陈玉荔猛然止步，不敢回头。
晏知鸣带着晏青榆从她身边经过，冷声撂下一句，“下不为例。”
她身体僵硬，后知后觉手心出了汗。
*
钟粹宫，德妃娘娘一气之下，将手边杯盏打落。
“你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他们低头认错，那岂不是又让他晏家打了一回本宫的脸吗？”
闵尚宫立马跪下，“娘娘恕罪，当时他们给奴婢戴了一顶冒犯陛下的帽子，而且祁子慕也在，奴婢不得不如此啊！”
宫女匆匆从外面走来，德妃见了更是气恼，“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娘娘，七皇子来了。”
宫女的话刚说完，不得德妃准许，七皇子宣承珏便已闯了进来。
其人白衣紫袍，衣着华贵。他面容冷峻，带着常年化不开的阴郁，“母妃是疯了吗？这个时候去得罪晏家！”
德妃欲言又止，对他的无礼很不满，但又不好责备，“为娘也是想给你妹妹出口气。”
“为妹妹出气，便不顾您儿子死活了吗？如今六哥和九弟逼我逼得那么紧，这个时候还去得罪最有声望的晏家，您是嫌您儿子死得不够快吗？”
他一点儿不留情面，“何况为妹妹出气，去堂堂正正针对晏知鸣便是，欺负他的哑巴妹妹做什么？如此欺弱怕硬小家子气，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我知道晏家不好招惹，那我不是看……那就是个私生女……”
“你怎么就确定她是私生女？”宣承珏越说越来气，“虽然处处透着不合理，但晏知鸣那么护着她，真是他胞妹也说不定。退一万步说，她是又怎样？管她是妾室生的还是外室生的，既然晏家承认了她的身份，那她就是晏家的嫡女。”
“莫说赔礼道歉，若是让我娶她，亦是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德妃瞬间急了，“你怎么能娶那么个不像样的妻呢？马上就要行宫宴了，为娘定给你挑一个处处与你相配的皇子妃！”
“放眼整个朝堂，还有谁家女儿比晏家的更有用？”
“那即便要娶晏家的，也得是晏六啊，老九不就是一直在向她示好？再不济，那两个庶女也比哑巴像话。那两个虽是庶女，但晏家在朝的不是只有二房吗？娶二房的女儿未必不如大房只有名头的嫡女。总之，娶那个哑巴绝不行，有个这样的妻，你会被笑话的！”
宣承珏冷哼一声，“若我得势，自然没人敢笑话我的妻。晏六虽名声好，人得体，但心有成算，不好拿捏。不如娶个单纯没见过世面的，一心向着我，好好待她还能博个不嫌妻丑的美名。在别人都对她有非议的时候，我能诚心接纳她，没准晏家还能记我的好，怎么看，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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