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树林间,学子们三三两两结伴,听着夫子的介绍。
“这是单荇草,具有轻微的毒性。但若晒干后泡水,它不仅可以去湿。长期饮用,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这话一出,底下一片窃窃私语。
“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也敢跟我叫板?”陈玉荔心中忿忿,“晏青晞都不敢跟我对着干,她凭什么?”
身旁的同伴附和,“就是,一个臭哑巴,怎么有资格跟我们一起上课!”
陈玉荔抱臂,冷漠地盯着晏青榆的背影,“让她当替死鬼都是抬举她了,我非得给她点颜色瞧瞧不可。”
晏青榆敏感地回头看了一眼,并未捕捉到不善的视线。
夫子开始布置作业,“课就到这里,大家辨别和采集白麻草、青蚵草、九串杏三种草药,再下山送到百草堂。”
“是。”
大家分头寻找,晏青榆瞧见一熟悉人影从草丛里蹦出来。
“阿珩哥哥?”晏青莺也看见了,“你怎么在这?”
楼珩灵活地跨过草丛,手里攥着个布袋,里头有东西在乱动,是个活物。
“这么巧,你们在这上课?”
一见这么多姑娘,他赶紧理了理头发,捡掉身上挂的枯枝落叶,“我上来找点东西。”
他手里的布袋一直在动,显然里面的东西比较凶猛,引起她们好奇。
“我们阿榆怎么看起来不高兴?”楼珩笑着走近。
晏青榆一愣,僵硬地扯了下嘴角。
“你也太勉强了。”他目光探究,“该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吧。”
她赶紧摇了摇头,为岔开话题,指向他的布袋。
“想知道是什么吗?”他弯腰与她平视,盛满笑意的眼睛盯着她,“那你靠近一点点,我偷偷告诉你。”
晏青榆:“……”
很有必要吗?
“阿珩哥哥,你现在眼里是只有阿榆了吗?”晏青莺歪着头问。
他侧目,笑意更甚,“怎么,你吃醋了?”
“那倒没有。”晏青莺连连摆手,生怕被误会,“我只是也想知道你拿的是什么。”
楼珩直起腰,叹了口气,“算了,不逗你们了,这是条蛇。”
“啊?”
两人默契后退。
“别怕呀,跑不出来,我费了好大劲才抓着呢。”
“你抓这个干什么?”
楼珩语气悠扬,“你们大哥哥每天在人前端着个温润君子的模样,我看不惯,非吓出他原形不可。”
晏青榆蓦地笑了。
“我们阿榆开心了,那我这趟算值了。”
“阿珩哥哥这嘴啊,木头人都能哄笑。”晏青莺揶揄道,她看了眼天色,拉着晏青榆走开,“天快黑了,我们还要找草药,就不聊了。”
楼珩点头道“好。”还叮嘱,“注意安全。”
晏青榆转头就见一枝九串杏,小跑过去要摘,未注意脚下,忽然升起绷直的绳。
“阿榆!”
她被绊倒,眼看要滚下小山坡,忽地被人拉住胳膊。
可惜没拉住,两人一同摔了下去。
楼珩下意识将她的脑袋护在怀里,滚到底下时还只是磕碰,但他的手碾过石块,松了布袋,一条青色小蛇冲了出来,逃出生天后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口。
“啊!”
晏青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几乎没有犹豫,徒手逮蛇七寸,往地上一砸,直接将其摔死。
楼珩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一时忘了喊疼。
“阿榆!”
她的姐姐们匆忙跑了下来。
晏青榆瞥了一眼小蛇的尸体,虽小却是毒蛇。她左右张望,就近揪了几片叶子,撕碎后在手心揉搓出汁,抹到他伤口上。
“快,叫人抬担架上来!”夫子在后头大喊。
晏青榆心神稳了几分,回身抬眸,看向山坡上心虚的罪魁祸首。
陈玉荔目光躲闪,将绳索藏到了身后。
晏青榆骤然凌厉,抛下身边哼唧的人,跑上山坡。
陈玉荔心虚地后撤,但没躲得掉,被她扣住手腕,手里的罪证公之于众。
“我只是想给你个教训而已,这只是个小坡,摔不死人,我怎么知道会有条蛇!”
晏青榆手劲不小,直接把她推倒在地。
“好了!”
夫子一出现,陈玉荔赶紧躲到了他身后。
“伤者为重,你们还在闹什么?”
晏青莺跑到她身边,“陈玉荔又是你!你真当我们好欺负是不是!”
“不要吵了!”
夫子头疼,全都是世族家的孩子,一个都忍不起,只能先委屈好说话的。
晏青莺不肯罢休,气势汹汹,想要把陈玉荔从夫子身后揪出来。
“她们又要动手,夫子救命!”陈玉荔害怕地瑟缩。
“此事我自会禀明晏夫子,晏青莺,你还想私斗不成?”
晏青莺心中恼火,却又无可奈何。见晏青晞上来拽她,更是恼火,一把甩开她。
“都是你啊!你就那么舍不得你那宽宏大量、贤良淑德的名声吗?要不是你一忍再忍,被人当了软柿子,她怎么敢得寸进尺?你自己不觉得憋屈,惯会委屈求全就算了,现在还拖累阿榆?要是那蛇咬的不是阿珩哥哥,咬的是阿榆的脸怎么办?什么宽容、有肚量,明明就是懦弱!窝囊!”
“莺莺!”听她越说越难堪,晏青霜出言制止。
晏青晞像是懵了,睁大了眼睛,浑身僵硬。
晏青莺仍觉得不够,最好骂醒她,“你倒是做了好人,你……”
“晏青莺!”晏青霜厉声打断,“够了。”
大庭广众之下扫自家妹妹的颜面,终究是不好看的。
“哼!”晏青莺回瞪一眼,转身去了楼珩身边照顾。
晏青榆冷眼旁观,注意力集中在躲闪的陈玉荔身上,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令人胆寒。
像是不吓得她今晚噩梦不罢休。
——
入夜,楼珩还在百草堂清余毒,晏知鸣得知消息后悠哉悠哉地过来了。
“自作孽不可活。”
楼珩没好气道:“我可是救了你妹妹。”
他一顿,“她人呢?都不来看望我一下的吗?”
“她哥不是来了吗?”
楼珩:“……”
施针给他逼毒的药房夫子叹了口气,“有的蛇看起来丁点大,没什么威胁,实则怀有剧毒,怎能不辨就随便抓呢?”
楼珩心虚得不敢吭声。
“不过也幸好你机灵,先抹了芸草汁消解毒性,没让毒性扩散太快,不然你这条腿可废咯。”
晏知鸣挑眉,毫不掩饰质疑,”你?”
“是阿榆。”他一愣,顿了顿接着道:“正好她们上草药课,用上了。”
“算你命大。”
楼珩叹息,想起要事,“后头蹴鞠赛就开始了,我恐怕上不了场。”
倒是忘了这茬,晏知鸣思索片刻,只道:“先养伤吧。”
*
晏青榆不见了。
起初晏青晞以为她只是去小花圃照料花苗了,可久久不见她回来。
去找,没有。
舍房、夫子院、课室……哪哪都没有。
三个姐姐到处跑,分散找,将她能去的地方找遍了。
甚至怀疑是陈玉荔偷偷报复,还去她的舍房要人,结果撞见陈玉荔满身红疹,对她们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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