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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行宫

小说:

谋逆之人

作者:

伊垣

分类:

古典言情

建园宫。

躺在榻上的人须发皆白,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颧骨高高地凸起,此时已是病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魏炅跪在地上,额头渗出丝丝冷汗,“陛下,事已至此,保重龙体要紧。”

咸丰帝无力地抬了抬手,只道:“在一旁,候着......”

魏炅不清楚陛下此番召见他的用意,只得艰难地站起身,听着殿内的脚步声靠近,心中愈发忐忑。

殿内安静的可怕,魏南淇跟在张善身后,不由得放缓步子,“张公公?”

张善面色凝重,低声嘱咐道:“一会儿见到陛下,千万不要提定王的事。”

魏南淇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两人埋着头走进殿内,张善压着步子走到塌前,弯着身子,“陛下,季老先生的门生带到了。”

魏炅侧耳听着,不敢抬头。

心道:不是闻承之么。

咸丰帝道:“别跪了,让她过来。”

到底是面见陛下的大场面,魏南淇底气不是很足,捏了捏手,把心一横才敢走了过去。

“你叫魏苒?”咸丰帝伸出手,张善见她不动,使了眼色让她接过去。

魏炅心头一震,抬头望着那个单薄的身影,一脸难以置信。

空气中苦涩的药味掺杂了血腥气。魏南淇手里沁出一丝冷汗,蹭了蹭一下衣服,才敢接过去。

咸丰帝道:“哪个苒?”

魏南淇道:“韶光荏苒。”

“荏苒......”咸丰帝攥紧她的手,低低地重复了一遍,“风尘荏苒音书绝,关塞......萧条行路难,朕......朕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朕。”

咸丰帝不停地咳嗽,张善连忙过去给他拍背顺气,语气竟有了呜咽声,“陛下要爱惜身体。”

君臣情谊颇深,咸丰有些动情,颤抖的肩膀,连带着魏南淇的手也有些抖,“魏苒,朕,季先生对你寄予厚望,朕,朕也希望你能,担起这份重担,如今的大梁谗毁构陷,倾轧异己,朕有过,南方那边,乱了,可这大梁不能没,这百年的基业不能毁在朕手里,你能......可你......”

说到这,咸丰泪流满面,已十分虚弱,魏南淇对朝堂不了解,但南方的匪患和藩王作乱心中有个大概,咸丰帝的这番话确实戳心窝子,“陛下,民女竭尽所能。”

“巾帼不让须眉,难得,也让朕遇见了一次,”咸丰帝点头,实在没力气便松开了手,“朕原本是把一切都托在季先生身上了,奈何时运不济,沉疴宿疾,苦了你了,南疆,还有那太子,答应朕......”

见她不应声,咸丰帝又问道:“答应朕,可好?”

语气愈发颤抖,良久,魏南淇心情有点复杂,木讷地点了下头,道出一声,“好。”

咸丰帝见她松口,靠回软垫阖上了眼。

随后不久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张善把人领出殿外,魏南淇和魏炅两人一前一后,相隔着数十步。

魏南淇尚未回神,手里不自觉地攥紧了那个老师临终前留给她的玉佩。她心里明白,咸丰帝看重的是她身后的青岚书院和定王手里的兵权。

张善唤了几声,她都未曾听见,“王妃,陛下让奴婢带您去趟御书房,那里有几幅季老先生的画,陛下说是该物归原主了。”

魏南淇目光闪烁,稍稍点了下头。

还有一个武安侯,她想。

张善转身看向魏炅,叮嘱道:“侯爷,外面人多眼杂,莫让人瞧见您今日来了行宫。”

魏炅慢了半拍,心里一团乱麻,点头后转身离开。

不过正午,乌云密布,天色一片晦暗,走在这宫中,让人感觉从心里一直冷到脚底。

魏南淇犹豫了一下,忽然问道:“张公公,昨天那个撞我的宫娥,我能见一下吗?”

张善看了看她,“王妃,那人已经死了。”

思绪千回百转,魏南淇不小心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道:“死了?”

张善推开御书房的门,缓缓说道:“王妃,这宫里的规矩是写在那的,凡行事不端,出言不逊顶撞主子的人,皇后娘娘都会严惩不贷,这是她的命。”

事发之快远超出魏南淇的预料,按捺不往问道:“张公公,我有些不明白,您到底是皇后娘娘的人,还是陛下的人?”

她这话问得直,张善却也从容道:“王妃,您这话就错了,陛下和皇后娘娘当然是一条心了。”

室内昏暗,魏南淇看着他,“那今日召见为何没有皇后娘娘,张公公可不要和我说,皇后娘娘今日也身体不适?”

“皇后娘娘身体无恙,是陛下没召见。王妃,有些事不要想得太过简单,今日是政事,后宫不得干政,古往今来,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皇后娘娘只是六宫之主。”张善有条不紊地打开匣子,“倒是王妃,几个月前,陛下和季老先生的那封飞鸽传书,信里也就只写了一个魏字。陛下和奴婢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季老先生最得意的弟子竟是位女子。如此惊骇世俗,若不是看到您身上的玉佩,奴婢是万般不敢相信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王妃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前面几句魏南淇听出他在提醒自己和王皇后保持距离,后面的就有些疑惑了,“多谢公公提点,确实是这个道理。”

这两日相处,张善对她的性格也有了大概的了解,能看出人确实聪明,但心无城府,“奴婢年过六旬,已经没有多少精力顾及全局,忠君与忠国是一笔分不清的糊涂账。有些事,还要王妃自己摸索。”

魏南淇愣了一下。

张善道:“王妃和季老先生应该是一样的,但奴婢忠的是君,最后求得不过是个善终。”

魏南淇接过他手中的画轴,还想再问问“陛下有哪些托孤大臣”,但仔细一想,就算问了张善也不一定会说。

一时间,御书房门外除了雨滴落下的声响之外,听不到任何动静。

张善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含笑道:“话说,自打王妃回京,奴婢就听了不少趣事。”

魏南淇竖起那两个不好使的耳朵。

“奴婢听人说,大婚当日,王妃是被人抬进王府连拜堂的事都免了,而定王也是前些日去了鸿院寺才赶回来,你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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