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阑收好短刀来到他身前,一双幽深冰冷的双眸与三广清澈的大眼睛对上,三广年纪小,从前是厨子,是半路出家的,不像其他同门师兄弟们是大小就修道的道士。
但他虽修道的时间不长,师父却说他极具慧根,能察觉到寻常人察觉不到的东西。
因而,当他看见沈如阑的第一眼,就发觉此人不对劲。
眼前之人,身上戾气极重,哪怕此刻他是冲着自己露出友好的笑容,三广也觉得由心底发寒,半点笑不出来。
“后山,瀑布,竹林,之后。”他嗓子如同刀割,磕磕绊绊才挤出这几个字。
“多谢。”
“......施主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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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等了约莫一刻钟三广才从院中出来。
他们出了自在寺,沿门外的小径向后山去。
正是梅雨时节,前日的一场夜雨过后,天忽然冷了下来。
今日林作雪多穿了一件锦袍,因为起得早,为防晨露,还在外边披了一件用上好绸缎做的嫩紫色绣鸳鸯的披风。未施粉黛,娇嫩的颜色反倒衬得她格外楚楚动人。
这些年,苏凝婉给她送来不少好东西。前世,林作雪一直以为是因为苏凝婉自己在府内过得好,所以才能不断给她送来这么多好东西。
但事实不然,自从她被赶出郢都来三清山后的第二年,掌家权就落到了周小娘手里。而自打周小娘掌家后,苏凝婉的日子可谓是越过越差,堂堂女君,月银被苛扣,用的是通房才用的低等物件,吃的是毫无肉腥味的素菜,日子过得结结巴巴。
连送来在这山中用的所有好东西,都是苏凝婉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嫁妆变卖后给她置办的。
她这个娘,真是打心眼里的好。
只是娘对她的这些好,恐总归还是存着一分愧疚在。
当初林作雪即将被赶出城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寺院前,她曾闹过许多次,甚至不吃不喝逼苏凝婉替她求情。可苏凝婉性格太过柔弱,也太听林彧书的话,所以哪怕她以死相逼,她都不敢为女儿争上一争。
是以,这些年,苏凝婉每每来看她,林作雪都没好脸色,不论多么热脸贴冷屁股,直到出嫁,直到她跟着鹤无声离开郢都,都没同苏凝婉主动说一句话。
前世,她年级尚小,爱置气,认为娘不替自己求情,放纵她在山中受苦,便是不爱她,小孩子脾气。
若不是经历上辈子的事,她又哪能体会,一个得不到丈夫疼爱的女人,在内宅之中的处境究竟多无助。
上辈子,鹤无声不爱她,林作雪的好日子都是自己争的,可娘与自己不同,不喜争斗,日子又怎能好过。
林作雪一直很后悔没能在离家前,好好同苏凝婉说心里话。
后来天下大旱,乱事频发,苏凝婉的死讯传来。
彼时,林作雪恰是知晓鹤无声不爱她,因为难继母,而与夫君陷入无休止争吵之时。
于是这消息就跟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成了林作雪彻底病倒的熄火线。
她低下头,见上好的珠光绸缎面上,白与黑的丝线将肩上的对颈鸳鸯绣得栩栩如生。她记得,苏凝婉有手好绣技,这大抵也是娘亲自绣的吧。
心中涌起一抹酸涩,她偏头问搀扶着她走的抱月。
“我与阿母已半年未见,你可知她的腿疾是否好了?”
“女郎,您有多久未见女君,我便有多久未见。您不知道的事儿,奴婢上哪知晓去?”抱月语气无奈,笑回道。
“......”
林作雪在心里头重重叹了口气,真是关心则乱啊。
想起来这么多年,她没给苏凝婉写过一封信,便松开抱月的手,吩咐道:“你回去,将我妆奁底下的信,找个靠谱的香客给些银钱,拜托他将信送去府上。”
抱月蹙眉:“那您......”
“我很快回去。”
“是。”
抱月听话去了。
须臾。
“到了。”
林作雪同三广走过瀑布,他们来到了一片视野开阔之地,从山上往下瞧,是大片茂密的竹林,竹林的后方有一块荒地,三广指着那其中被人用篱笆围出的区域,对林作雪说:“施主,那便是药莆了。”
她手掌并拢置于眉上,踮起脚远远望去,确实看见一片格外翠绿的莆田。
林作雪顿时心下大喜。
上辈子的习医经历,让她对佰草集上的药草格外痴迷,可她只见过被晒干处理后的,还从未见到地里长的,所以她很兴奋很好奇,巴不得当下立刻长了翅膀飞过去。
很快,在三广精确无误地引领下,林作雪见到了活着的草药。
在这个仅仅只有数十丈的药莆中,有吴茱萸,鱼腥草,已经十几种种她只在书中读到过的药材,活生生从书里走出来了。
而明明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眼前,林作雪却傻愣在原地不敢动,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几步外,正盯着她看的三广忍不住笑唤她:“施主?”
林作雪回了神,恍惚道:“怎怎的了?”
“施主快去采摘所需草药吧,眼瞅天色将落雨,我们需得尽快回去了,小道也得回观中准备午食了。”
林作雪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不过虽说很多草药她初次见,十分好奇,但最后她只摘了几株吴茱萸边离开了药莆。
回去路上均需爬山,山间雾气蒙蒙,天空渐渐下起了绵绵细雨。林作雪爬得有些累整张脸红透了,扶着她的抱月是一等丫鬟,不干苦力活,也累得气喘吁吁。
于是三广只能停下来迁就主仆俩。
二人停在竹林中的小石亭里避雨休憩。
林作雪坐在美人靠上休息,双眸发光似地端起手中的活的吴茱萸看,越看嘴角越向上。
三广看了傻笑的林作雪一眼,实在不理解为何如此俊俏的女郎,怎的同方丈般,喜欢对着根草痴笑。
他晃了晃脑袋,不理解,但尊重,旋即转身出了亭子。
竹林里,有他此前去山中砍来的烧火木头,因观中柴房厨房共同,不好全都搬回观中,便放在了这里。
三广走到柴堆前,弯身捡起地上的断竹,用断竹枝扫开柴堆上的落叶。
他刚提起一捆柴,眼神不经意间朝距离他两步之外的一根竹子瞥看,却见那堆着满地鸡毛,而鸡毛堆里,还有两只死状凄惨的黑毛鸡。
嘭——
他手指一松,柴坠落地面。
三广跟丢了魂般缓步走过去,然后,他噗的一声,双膝跪在两只死鸡前,双手撑地,眼睛死死盯着两只早已死透的黑毛鸡,大嚎:“小五!小六!你们这是怎么了?!何人杀了你们?!可他既不吃你们又为何要杀了你们啊!”
突如而来的叫声,惊飞林间的小鸟。
林作雪也从沉浸在得见活草药的兴奋中回神,她将草药小心放进袖口。
还未靠近,她便看见了地上鸡毛和两只死鸡,问道:“道长,你哭什么?”
林作雪不理解,不就死了两只鸡吗?至于哭的这般惨烈?
“你不懂!”
“……”
得,这被打击得连施主都不叫了。
“从我第一次进山砍柴,发现它们后,便时常拿观中吃不完的馒头来给它们吃。它们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三广满脸是泪同她们解释,声大如雷。
林作雪眼角微微抽搐,“那敢问道长,你的好朋友除了小五小六,可否还有小七小八小九什么的?”
“施主这是何意?”
“这两只野鸡虽说被人抹了鸡脖子,但身上的毛还在。所以小女便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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