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是接风宴最后一项活动,时雨换上白缎接白纱的舞裙,用蝶形红宝发簪盘起长发。
从下午的酒会到晚上的主宴,时雨已经笑累了。
舞会开场时,全场灯光暗下,一束白聚光灯照着时雨,送她缓缓走下长阶,选择第一支舞的舞伴。
男士的邀请已经在开场前发出,时雨知道谁是备选。
这其中没有陈启。
时雨向友人方向望去,余筱珊正淡笑着看自己。她的身旁,闫佳楷摩挲腕表,看似冷静,实则已经把表带反复盘了好几次。
在举棋不定时,阿楷永远是安全的选择。他向来体贴聪明,进退有度,不会让时雨有负担。
时雨走向闫佳楷,恰好也是林琛所在的方向。而他们另一侧的石柱旁,陈启和黎梦错身站着。
黎梦说:“上次见的姐姐原来是时小姐,哥哥,你觉得她会选林琛还是闫佳楷?”
陈启冷漠地看着眼前一切,仿佛置身事外。黎梦心跳乱拍,正要另说别话,陈启突然迈开步子。
“选我。”
聚光灯前,有人披着黑暗走向时雨,直到白光打在他身上,时雨略微惊愕的神情落入他眼中。
闫佳楷骂了一句脏话,余筱珊说:“不要脸的人享受世界,十年前是,现在也还是。”
宾客们窃窃私语。
“这是谁,怎么没见过?”
“世达家的二公子陈启,听说搞科研去了,很多年没出席过这种场合,觉得脸生也正常。”
“怪不得……”
突兀上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陈启本该提前邀请,原地等待时雨前来,而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让她别无选择。
当然,时雨仍然可以拒绝,但那样陈启乃至陈家就得丢脸。
照时雨的性子,她宁愿委屈自己都不会让旁人难堪,就算不看陈启的面子,也得看他家里的面子。
陈启这一出跟道德绑架差不了多少。
“不知我是否有幸邀请时小姐跳一支舞。”
他绅士地递出手,一言一行自带贵气,礼节上不管不顾,礼仪倒是到位极了。
时雨温和笑问:“陈先生喝醉了吗?”
陈启说:“你闻不出来么。”
滴酒未沾,清醒得很。
时雨施施然把手交给他:“我的荣幸。”
这样,第一支舞的男伴定下来了,对在场的其他邀约人而言实在太不公平。
林琛不吝赞叹:“陈二少还蛮有胆色。”
闫佳楷皮笑肉不笑地讥讽:“他可太有胆色了。”
圆舞曲缓缓流淌,时雨和陈启在众人瞩目里相拥起舞,雪白裙尾翩飞,像一朵摇曳的百合。
陈启压着慵懒声线说:“时小姐这舞裙,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时雨毫不避讳:“三年前A大毕业舞会,我穿过。”
那天陈启骑着自行车,捧一束亲手捆好的鲜花,出现在自己家门前,问时雨是否愿意做自己毕业舞会的舞伴。
“好啊,”时雨捧着花问,“怎么骑单车来?”
他说:“有迫切想炫耀的事情。”
时雨记得陈启那天穿了她最喜欢的西服,陈启当然也不会忘记时雨的白纱裙。
事实上,不止三年前,时雨高中毕业的舞会也是穿这条。
陪伴他们走过两个毕业季的旧裙子,不一定是最美的,但一定最有意义,对陈启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大约一个半小时前,陈启还坚信自己不会邀请时雨。他错过时间,错过邀请,却在时雨下楼的那一刻变成骗人的小狗。
前女友穿着和自己跳过舞的裙子出场是什么意思?陈启发现自己又开始多想,舞裙在他眼前晃,他觉得谁也不能拥有它。
我的白月光到底是时雨,还是时雨那条该死的白舞裙。
陈启差点被这个无厘头的想法气笑。
他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步、两步、三步,退路断了,只能硬着头皮邀请时雨跳舞。
他自暴自弃,用着习惯的舞步和节奏,和时雨拥抱旋转,给所有人表演他们无可比拟的默契。
就好像提前练习很多遍,是多年来彼此适应的舞者。
从高中时起,时雨和陈启就是交际舞选修课搭子,每天认认真真上课。世人以为的一拍即合,其实是十七岁那年踩了对方好多脚的练习结果。
陈启手上握着时雨的腰,不由自主想靠更近。回神看到她维持不住笑容,心又瞬间凉透。
他不知道时雨为什么找出这条旧舞裙来穿,难道是看他失控很好玩?
时雨有前科,不怪陈启恶意揣测。
“时小姐的舞裙有些旧了,”陈启用食指摩擦她腰间布料,“摸起来不太舒服。”
“旧衣更服帖,”时雨微笑,“我很喜欢。”
“有些东西,确实越旧越有味道。譬如时小姐戴的红宝,很能看出品味。”
“多谢,陈先生选的胸针也不错。没认错的话,是cc192系列今年的新款——新款也不差。”
陈启舞步停顿,舞曲刚好弹到结束。时雨提裙对他行礼,一副端庄大方的模样。
开场结束,接下来是相当自由的环节。闫佳楷和林琛先后邀请时雨跳舞,时雨大大方方地接受,一次又一次旋起白裙摆。
陈启把弓箭造型的胸针取下来,放进内侧衣袋,决定以后只戴二十年以上的饰品。
无端地,他想起高中那会儿,时雨抄在随笔上的一句诗。
她碰一下弓,天空的心就会颤抖。
月亮和金星撞向地球。
有人被撞得四分五裂,她还不负责维修。
黎梦去跳了一支舞回来,看见陈启胸前空空荡荡,已经不再戴着弓型胸针,心底渐渐发凉。
那是她送给陈启的生日礼物,不过一支舞的时间,有些事已经完完全全改变了。
—
舞会结束,指针划过午夜十二点。时雨发现自家司机奉命提前下班,没人送她回家。
余筱珊挑了挑眉说:“既然这样,那我也先走了。濛濛,谁会送你回家呢?到时记得告诉我哈。”
时雨蓦地难过起来。这一次次的选择看似是以她为主,但其实从来都是她被动。
聚光灯把她当公主,底下看向她的目光何尝不是在挑选。
林琛来道别,跟她交换联系方式,不无遗憾道:“时小姐好像有朋友在等。”
“朋友”指的是闫佳楷。车在她面前停下,阿楷降下车窗,醉醺醺说:“濛濛,上车。”
时雨对司机说:“不用送我,把阿楷带回去醒酒。”
闫佳楷趴在窗沿,盯着她:“为什么又选他?”
时雨楞了一下说:“因为他走过来了,所有人看着,不好让他下不来台。”
闫佳楷苦笑着:“如果他不走向你,其实你想选的人是我,不是林琛。”
他没说完,脑袋晕乎乎的,被时雨轻轻一推就倒回座椅上。司机知趣地升起车窗,带自家少爷往家里赶。
随后又有几个人来问要不要送时雨回家,时雨一一拒绝,表示要在刚才办宴会的酒店下榻,她在顶楼有套间。
四面安静下来后,时雨后知后觉地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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