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悦在商渡办公室没找到他。
走廊里、打水的地方也没有商渡的身影。难道去跑步了?这个点儿不大可能外出,夜跑倒是有可能。苏心悦拿着饭盒,骑着自行车,沿着各条小路,终于在湖边看到坐在木椅上的商渡。
可他并没有换上运动装,就知道应该不是在夜跑,而是走走停停,在这里坐下来。
大概是因为有心事吧。湖面上偶尔因为小鱼游动而泛起涟漪。
苏心悦站在商渡身后看了会儿,拿着饭盒走上前。
听见动静,商渡回头:“你怎么来了?”
“我……”苏心悦看着饭盒,还是打算实话实说,“红芸煮的馄饨,说让我送给你尝尝。厂里人知道那件事,也都在关心你,听说你在外面碰壁了。”
“实话说,遭到背叛的感觉肯定很不好受,尤其是他们还是厂里最优秀的研究员。”苏心悦问,“手里的项目很重要吗?我们的一些矿产项目会不会停摆?”
商渡往旁边挪了挪:“坐吧。”
苏心悦坐下,和商渡还有一臂之间的距离。
“该走的就走,我也不可能把所有赌注都放在他们身上。”他似乎想得很透彻,“项目不可能停摆,我早有备用的方案。唯独担心的是情绪。”
苏心悦瞬间明白。
他指的是厂里人的舆论。如果大家受到打击,生产效率一定会降低,这才是真正会拖垮这个国营新厂的关键。
“我需要让他们相信,我们的研究所还在正常运转,并且即便受到影响,也不会是摧毁性的。或许研究所现在留下来的研究员会成为定心丸。”商渡说。
“你有比较看好的人吗?我可以帮你劝说。”
总务科原本就是为厂长分忧的科室,厂长亲自出面留人当然是必要的,但她可以先去探探水,省得对方打定主意要走,商渡去了反而发生不愉快的摩擦。
“我这儿倒是有几个人选,其中相对重要的是邓家洋。”说出邓家洋名字的时候,他语气加重。
苏心悦感觉气氛凝固了一瞬。
商渡听过厂里的风言风语,邓家洋对苏心悦表白的事似乎也被之前那个男同事宣扬得人尽皆知,他到底信了几分呢?但现在公事公办,明面上肯定得表现出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好啊,就先从这个你最重视的研究员开始,我登门劝说。”苏心悦说。
商渡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心悦:“一起吧。”
寒风吹着,馄饨已经凉的差不多了。商渡把馄饨吃完的时候,饭盒几乎已经是冰凉了。
在两个人的环境下,苏心悦忍不住觉得气氛不对劲起来,好像自己是在关心他一样,不行,不能给他这样的错觉。
“你冷不冷?”苏心悦问。
“冷。”
“我好冷啊,快把你的外套给我。”苏心悦扬起脸。
商渡愣了一下,将外套脱下来,不由分说披在她身上。
“不够,还是冷。”
商渡又将里面的夹克也脱下来。
“是厂里人好意,我才给你送饭呢,这大冷天的,怪折腾人的。我不想骑车了,你开车送我回去。”苏心悦的命令一个接着一个。商渡什么话也没说。
等回到宿舍楼下,她将衣服还给商渡:“我只是担心厂子垮了,没有人给我发工资,所以你最好,别让大家失望。”
“这么冷的天,我能回去住吗?”商渡忽然开口问了句。
“不可以。”
“研究所都遇到这么大的危机了,你不回去赶紧处理,还回家干什么?反正红芸的话我都带到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商渡看着苏心悦微微扬起的明媚笑脸,抽动嘴角苦笑了一下,终于转身离开了。
为了尽快说服剩下的研究员留下,第二天,商渡就跟苏心悦一起去了邓家洋宿舍。商渡在下面停车,苏心悦先上去。
看见门外站着苏心悦的瞬间,邓家洋紧张了一下,连忙将家里有的水果都洗了洗放在盘里。
“你来找我有事吗?快进。”
他对苏心悦的情感很复杂,但每次见到她,还是高兴要大于其他。
苏心悦迈步走了进去:“其实还有一个人。”
“什么人?”邓家洋刚问完这三个字,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就推门而入:“是我。”
“厂长!”
邓家洋的笑容变得有几分苦涩,坐在沙发上。
“我知道你们两个是为什么而来。研究所遭遇危机,你们想留我们下来。实不相瞒,的确有人开给我开过不菲的价格,大概厂里的每位研究员都收到了邀约,他们是想整个把我们挖空,好给怀阳厂致命一击。没有人不会为更大的房子、更多的收入心动,但有的人重情重义,知道厂长待他不薄,为了恩情也会留下。而我就比较灵活了,走与不走或许都在一念之间。”
这话说的就相当直接了,苏心悦听完心砰砰直跳,坦率的让人心惊,这也就是在等着他们两人开价。
商渡开口:“以目前厂里的状况,我可以为你涨工资,但是不会被大厂给你的更多,我这也是实话,我这里的确没有更高的价码。如果要新盖更好房间更大的宿舍楼,也需要时间,对吗?”
邓家洋笑了笑,端起手边一杯白开水,样子却像是喝下了一杯酒似的。
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有些恍惚。“其实我……我不贪图这些。”
“那你想要什么?”
邓家洋的目光定格在了苏心悦身上一瞬,又一触即收。
“即便我知道厂子里给不了我想要的,无论是经济待遇,还是官港的大厂光环……或者是其他,但我都会留下。”
“没有理由吗?”商渡问。
邓家洋点头:“我说过,是一念之间的事。你们两个能来找我,我就应该点头。我留下来,我们组的成员我也会说服他们留下来。这样一来,研究所至少能稳住半壁江山。厂长,你大可以放心。”
商渡起身伸出手和他相握:“多谢。你们小组的人,薪资待遇都会有所提升,不会让他们白跟着我干的。未来厂里状况越来越好,我会给你们更高于官港那边的待遇。”
厂里的爆炸性新闻慢慢得到了平复,研究所的人员固定下来,没有人再要离开了。大家放宽了心思。
苏心悦这天在房间打扫卫生,看到上次商渡带回来的衣服挂在衣架上。
看着碍眼,顺手要把它叠放进柜子里,却没想到,把它从衣架上拿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把衣服拿倒了,从口袋里掉出两张电影票。
苏心悦从地上捡起,这是今年最新上映的电影,还是两张。
她脑海中思索了一下,如果是邀请自己看的,没可能不告诉她,除非……这不是给自己。
这么一想,苏心悦甚至多了几分看穿商渡心思的小兴奋,将两张票和他的衣服重新装在一起,朝他办公室走去。
刚进去,没等商渡说话,她就把衣服“啪”一声按在桌子上:“你做的好事!”
她佯装十分生气的样子,“看看你口袋里头有什么?没想到你每天借口不在家住,竟然是在外面有人了。告诉你,咱俩这关系就到这儿,今后别想回房间进我的门!”
商渡表情似乎有几分迷惑,从那间被拍在桌上的衣服口袋里掏啊掏,竟真的掏出两张电影票来。
可他从没见过这东西。
“你误会了,这不是我的电影票。”
“就是从你口袋里掏出来的,居然还赖账?”
“说真的,我并不知道这是哪儿来的。”他竟然下意识想去拉苏心悦手臂,被她猛地甩开,苏心悦急退几步,站得远远的。
“亏我还帮你留下了邓家洋,看来你是把我好心当成驴肝肺,没想到你却这么伤我的心。放心,我不会落井下石,等厂里状况好起来,我就跟你离婚!”
苏心悦终于说出了这番话,内心不由窃喜,目标顺利完成第一步,现在就差时间了。她拎起包转身就走,不给商渡反应的机会,“砰”的一声,独留商渡站在原地,将那两张电影票攥在手里,捏成团。
当晚夜校,林辛寒又来了。
她每次来听课都提前来坐在教室里,托着腮帮子,眼巴巴地望着商渡来的方向。商渡要来得早了,她就凑上来问东问西,时不时还“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臂。
商渡已经再三避开她,夜校放学后也拒绝和她一起同行。
现在,他第一时间将怀疑对象瞄准了林辛寒。
这天,林辛寒似乎有事,课前没有提早来,而是风尘仆仆地赶进了教室。放学后,她背着书包走开。在门外暗处,忽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竟然是商渡。
林辛寒有几分兴奋:“你在这儿等我的吗?”
男人的神情不明。
林辛寒愣了一瞬:“我懂了,不是在等我。这是碰巧站在这的吧。”
她很是失落的样子。
商渡突然开口,将手里两团捏皱的电影票放在手心:“这是你塞进我口袋的?那天上课,我穿的就是这件西服。两天后的电影票,你跟别人一起吧,我不会去的。”
“我知道你不会。今天你课上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就已经明白了。你要么压根儿就没看见,要么看见了也装作没有。我的尝试好像每一次在你身上都不奏效。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明明在其他地方,我是很受欢迎的,没有人不想和我谈对象。”
“可我已经结婚了,明白吗?我跟你绝无可能。”商渡严肃道。
林辛寒毕竟是花钱交了学费进入的夜校。
商渡虽然是厂长,但在生活科科长做推荐的情况下,无法因为个人私事将她辞退。
换句话说,林辛寒并非私人的员工,只是商渡的学生,他没有资格不让学生过来上课。
但同样不能任由这件事发展下去。
于是当天晚上,商渡还是敲门回了宿舍。
苏心悦纳闷极了,今天才跟他说不要来找我嘛,怎么还起劲儿了?
“请你跟自己的相好呆在一起好吗?不要来找我。”
“那个人名叫林辛寒,是她借着我给她讲题的时候,在我口袋里塞了两张电影票,我并不知情。我根本没有和她去看的意思,否则不可能把那件衣服放在家里。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去找林辛寒对峙。”
事情真是糟糕了。
苏心悦眨了眨眼睛,她是察觉到林辛寒有这个心思的,一直崇拜着商渡,所以来夜校上学,也是奔着他来的。
一切都能说得通,但现在,理智告诉她不能那么轻易“原谅”商渡,否则离婚这件事就算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可怎么好?好不容易找到的能够分裂两人感情的借口呢。
房间里逐渐没了声音,苏心悦洗漱完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天都亮了,苏心悦睡了懒觉,起床。
刚一开门,就被商渡吓了一跳。昨晚飘了些雪花,商渡竟然就在冬天雪地里,在房间外站了一晚上。走廊是露天的,雪飘进来的雪花覆盖在他的衣帽上,浑身的寒气逼得人直打哆嗦。
“你疯了!你要是发烧,厂里人都得怨死我。”
她猛地一把将商渡拽回房间,把他衣帽上的雪花清理掉,煮了碗姜汤水放在他面前:“平时我赶你出去,你不都会回到办公室去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有必要给你认个错,但我的确没有和她……”
苏心悦内心知道,这确实是个误会,只能就坡下驴:“算了,不过没有下次。”
“一次都不会有。”商渡说。
他突然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咕咚咕咚喝下几口姜汤,看着苏心悦:“夜校老师还有名额,你愿意参加吗?”
“老师?”苏心悦震惊了,“你是厂长哎,可以给他们讲经营,讲管理,又是技术出身,也可以讲技术。我呢?我什么也不会呀。”
“综合考试你的笔试成绩是第一名,论专业也算佼佼者。何况夜校的课程多种多样,不是只有知识文化类的课程。你可以开设一些有趣生动的活动,这都是陶冶情操、增进学习欲望的一种方式。”
苏心悦真的不想,刚考完试还要吃力的备课,那些书上内容她现在看到都要应激了。
她还是不参加的好,去了夜校,岂不是和商渡拉近了距离?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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