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濯瑜微微垂眸,她记得幼年时闻老夫人待她也就是情面上过的去,礼物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如今为了与自己这便宜爹别气,这也算是大出血了罢。
她嘴角流露出恬淡的笑意来,只见方妈妈亲手捧着那锦盒递给雪乌,而后笑吟吟道:“大娘子,这一套头面可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打的,老夫人吩咐锦珍楼特意做的。大娘子生得粉嫩白皙,最是相配不过了。”
这套头面原是下个月三娘子生辰,闻老夫人给她准备的,今儿眼见着是为了与家主赌气将东西拿出来了,方妈妈瞥了眼闻老夫人的神情。
她虽然心里呕气,但是面上还是四平八稳的,她的关怀有些生硬:“祖母与你多年不见,京兆离青州终归是山高路远。你如今回来了,也算是落叶归根,到底侯府才是你真正的家。往后要与兄弟姊妹们好好相处。”
曾氏见状,忙又凑趣儿笑道:“老夫人说的是,不过啊咱们大娘子眼瞧就端庄聪慧。老夫人这些年惦记的很,往后要多来宁萱堂与祖母说话,若是有什么短了缺了都告诉叔母,叔母必然不会委屈你的。”
若说闻老夫人是与爹爹别气,那么曾氏纯是瞧不过柳氏,今日这般热络模样,无非也是因为那门亲事。
容濯瑜笑了笑,忽然觉得有些讽刺。什么是家?老夫人嘴里口口声声的家,落叶归根,可这些年又有谁真正惦念她呢?
在这个“家”,这些人待她的“好”,从来不是因为她这个人。
还好,她早就不再奢求了。
容濯瑜弯了弯眼角,语气轻快道:“那敢情好,祖母和叔母这样惦念着我,往后我定然时时叨扰。到时候叔母可不要烦了我才是。”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话放在眼下是再适合不过的。
曾氏闻言忍不住笑了笑,连声道:“怎会?你这孩子忒喜欢开玩笑了些,你三堂妹这阵子一直念着你呢,总是长姐长,长姐短的,等你先歇几日,到时候跟姐妹们一起进女学。”
“这女学呢是咱们自家开的,请的是宫里的嬷嬷教导规矩,还有那些退下来的女官教授琴棋书画。也不知道这些年你在青州学了多少,不过咱们侯府的小娘子,总是要多学些的,往后才不至于露了怯,被外人耻笑。”
容明淮在一边听着,不由得点头道:“你叔母说的是。先歇几日,去女学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向你二妹妹请教,你们是嫡亲的姊妹,更要互帮互助。”
曾氏闻言脸色便有些不自然了,她讪讪地笑了笑,而后默默退到一边。
待到家主带着大娘子离开后,闻老夫人冷着脸,沉声道:“你瞧瞧,为了个柳氏如今他倒是对自己老娘都有气了。柳氏这个贱人只知道挑拨离间,养的两个闺女也全是随了她,一个两个都上不得台面。长房如今乌烟瘴气的,也没个人能管管柳氏。”
曾氏闻言心里一动,她虽然不喜柳氏,甚至可以说对柳氏厌恶至极,但柳氏只是个妾室,管家虽然倚仗着家主,但终归名不正言不顺。
素日无论是外出赴宴还是年节入宫请安,代表昭信侯府的都是老夫人与她。
可若是老夫人有意让家主续弦,那么将来就有一位正正经经的二品诰命夫人压在她前面,掌家更是名正言顺,她便是想分一杯羹都是不成的。
若是从没管过家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些年她尝到了甜头就不肯轻易割舍了,管家就算是指缝间漏出来的一星半点,那也足够人捞上一些了。
所有长房没有正室,于她而言是好处。柳氏虽然棘手,可曾氏有把握能斗得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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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娘携二女到正厅时,容明淮和容濯瑜还未到,但今日大娘子回来引起了府里不小的轰动,何况方才去了老夫人院里请安,老夫人又备了那样丰厚的见面礼,一时之间传遍了整个院子。
容乐玫撇了撇嘴,尽是不屑道:“当是谁没见过世面似的,不过一份礼罢了,也值得这样到处传。阿娘,府里这些下人们是愈发不懂规矩了,只晓得在背后说闲话编排,您可要好好整治一番才是。”
这回她说的话柳小娘难得没有反驳,她微微沉思,语气淡道:“嚼舌根子的确要不得。不过旁人不知道,我也晓得老夫人待大娘子不过尔尔,这回出手这样大方,倒像是拉拢的意思,怕是少不了你们二叔母在一边煽风点火。”
容云瑰神情沉静,她勾了勾嘴角讥笑道:“二叔母以为巴结祖母,往后便能与阿娘分庭抗礼。可说句不好听的,这侯府从来都是咱们长房的,二房不过是寄居罢了,早早晚晚是要搬出去的。待祖母百年后,瞧他们如何自居。”
“这时候想着与您别苗头,以为笼络了那人便不得了了,真是痴人说梦。”
话音刚落却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原是容明淮大步流星过来,人还没到话便到了。
“什么痴人说梦呢?”
柳小娘当即变了神情,她嘴角勾出一抹温和恬静的笑意,温柔沁水道:“正说着上个月戏班那场戏呢。家主和大娘子回来了。”
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容明淮身侧的娘子身上,说话间人便愣了愣。
像,也不像,柳小娘怔了怔,眉眼间确是像极了当年的简氏,见她仪态从容,坦然大方,怪道下人们都议论大娘子不仅颜如渥丹,那气质更是旁的大家闺秀无法比拟,她才知道这话不是空穴来风。
容明淮笑着望向柳氏母女三人,他正要开口介绍容濯瑜,不料容乐玫眼珠子转了转,扑到他身侧撒娇了起来。
“爹爹可算是回来了,阿娘等了您许久呢。爹爹昨日说要来我们院里用膳,阿娘一早便吩咐厨房的人要预备爹爹喜欢的菜色,用心的不得了,爹爹一会儿可要与我们一起过去尝尝,才不辜负了阿娘的用心。”
她一口一个“我们”,话里的意思在场之人都听得出来。柳氏,容明淮与她们姊妹俩人才是一家人,至于容濯瑜根本不算在里头,孤家寡人一个。
容濯瑜早料到今儿怕是不太平,她面上笑意不变,就等着看戏了。
常妈妈早就与她说过,五娘子容乐玫是柳氏的幼女,出生时受尽宠爱,因此天不怕地不怕,说话常常不经脑子。
相较之下,二娘子容云瑰则是心思内敛不少,算盘珠子打的再响也不露出来半点。
容明淮听的心里感动,正要说几句嘉奖柳小娘的话,容濯瑜瞅准机会,笑吟吟道:“爹爹,您不陪我用午膳了么?”
方才过府时,容明淮的确应承了容濯瑜要陪她用膳,但容乐玫又提起柳氏这一遭,他不免有些为难,一时笑意僵在了嘴角。
容乐玫闻言脸色登时就变了,她紧紧地攥着帕子,忙瞪了容濯瑜一眼,见她笑容依旧灿烂,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不舒坦,那笑容便仿佛有挑衅她的意思一样。
容乐玫望向容濯瑜,满脸不悦嘟囔道:“爹爹明明事先允诺了我们,长姐难道是不高兴,连这也要争么?”
容濯瑜闻言当即就愣住了,而后眼圈慢慢泛红,活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她从袖中掏出一方手绢轻轻擦拭眼角,语气无措道:“我,我没有。我只是许久不曾见过爹爹了,想和爹爹说说话罢了。五妹妹若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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