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雨后初霁,天光澄澈。
王女青携丘林勒启程,司马复亲自送至城外十里,待其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方才勒马回转。他回到太守府时,已近午时。
韩雍在廊下等候,迎上前道:“你这几日不眠不休,如何撑得住?”
司马复未答,只至廊下坐了,接过侍女奉上的凉茶,望着庭中被雨水洗刷得愈发青翠的草木,出神半晌方才开口。“去年冬天,白渠雪原,她还能提刀追我一路。如今不过半年,她却动辄困倦,言语之间,时常气息不济。”
韩雍思忖片刻,“想是旧伤未愈又添心劳。女郎这样受累,影响气血,拖延久了尤其麻烦。下回她再来,不如请相国的大夫为她诊治一番。我嫂嫂半年来也是精神不济,便是那位大夫调理的,近日好转许多。”
司马复道:“相国的大夫,何以会擅长女郎之疾?”
韩雍闻言笑道:“你忘了自己在白渠时是如何编排相国的。‘光禄大夫与我叔父,皆在盛年,我的堂弟们亦可开枝散叶。即便是相国,也未必不能再得子嗣。’我那时全程在旁听着,现在是一字不漏复述。”
司马复愕然。
韩雍继续道:“你是在担心,将再添几位叔叔,十八年后与你争夺家主之位?还是在盘算,若添了姑姑,等到了建康,拿着生辰八字配娃娃亲,吃下江东士族?”
司马复骂他学坏,转头便欲往司马寓的静思院去。
韩雍叫他稍候,命侍女奉了两份补气养身的粥点上来,让他先吃下一份,再让把剩下的一份带去静思院。
静思院的甲士已然撤去。
夏日艳阳之下,院内景致与昨日的肃杀截然不同。庭中遍植蜀葵、凤仙、紫薇,各色花卉开得正盛,团团簇簇,锦绣一片,热烈得要漫出院墙。
司马寓坐于堂前檐下,身着一袭宽大的素白道袍,与管家樊兴一同修剪方才从庭中采撷的花枝。他身旁有美貌侍女手持羽扇,轻缓摇动。附近置有青铜冰鉴,鉴内盛满冰块,丝丝凉气从中溢出,驱散了檐下的暑热。
司马复将食盒奉上,“是我亲手所做。”
樊兴接过,将粥点在司马寓身前的案几上摆好。
司马寓挥了挥手,示意樊兴与侍女退下。
待四下无人,司马复在樊兴刚才的位置坐下,将每样粥点都取样尝了一口,“相国请看,没有毒。尝尝,我的心意。”
“是韩小郎的心意。”司马寓头也不抬,只专注于手中的花枝。
“瞒不过相国。但我此番是诚心诚意前来感谢相国。近日军务繁忙,待攻下成都,我定向相国亲自献艺,摆上满满一桌。”
“人老了,吃不下。”司马寓道,“谢我什么?”
“相国应允见她,且确实知无不言。为此,甚至不惜毁损光禄大夫的心境。相国更给足了我体面,容忍了我的无礼,未曾当场以槎斗砸死不孝孙。”
“还有。”司马寓仍旧头也不抬。
“搜身一事,我亦谢过相国安排。相国体恤我无法亲近爱人,实在是费心。”
司马寓停下手中动作,“你是个蠢物,但天时竟也助你。昨夜可曾快活?”
司马复遗憾道:“礼不可废。”
司马寓重重哼了一声,“你果然是个蠢物,与你父亲一样。”
司马复道:“我与光禄大夫,在风流倜傥一事上,天赋远不及相国。”
司马寓不置可否,拿起一支紫薇,问道:“你将虎符给了她?”
“瞒不过相国。”司马复道,“她虽知晓,此物于我司马氏,象征之意大于实用,但心中仍是感动的。昔日皇后所赐虎符为萧道陵所夺,此事一直是她心结。皇后之死,我司马氏难辞其咎。我此举,亦是为弥补旧过,代皇后抚慰皇女。或可令皇后在天之灵,稍解对我司马氏的怨怼。”
话音落地,坦坦荡荡。
陡然,司马寓抄起案上花觚,连花带水径直朝他砸去。
“相国别气坏了!”司马复侧身避开。
花觚砸在地上,清水与花瓣溅了一地。
樊兴闻声匆匆赶来,见状连忙取出一只小盒倒出药丸,侍奉司马寓服下。
“相国保重。”司马复走到司马寓身侧,为他轻抚后背顺气。
“我司马氏,人丁不能再凋零了。光禄大夫指望不上,二叔身陷永都囹圄,也指望不上。您又嫌承基与崇元天资不慧。我偏是个蠢物,情路坎坷。这开枝散叶的重任……我盼着,能再添几位亲叔叔与亲姑姑。”
司马寓气得一阵猛咳。
樊兴见状,急忙遣人去传大夫。
司马复又道:“相国这位大夫,借我用上几日。”
定军山北麓,飞骑驻地。
王女青携丘林勒返回营中,甫一下马,宫扶苏便迎上前来。
“如何?”
“都已议妥。”王女青步入帐中,“檄文已定,即刻遣快马送往益州各郡县。另外,速速拣选一百飞骑精锐,交付司马复,充作前锋向导与联络官。”
她言罢,示意丘林勒暂退。
待帐中只余二人,她才对宫扶苏补充道:“所选之人,务必为羽林卫旧部,既要忠心不二,也需熟悉益州地形。切不可混入大将军增补的新人。”
宫扶苏心领神会,即刻前去办理。
片刻之后,丘林勒返回帐中,见王女青并无新的吩咐,便在帐口默然守卫。
过了一会儿,他终是忍不住开口:“大都督,卑职需向大将军回消息了。”
王女青正审视一份军报,头也不抬地答道:“如实陈述即可。”
“卑职并不知晓这两日发生了何事。”
“那便写你知道的,檄文与飞骑安排。如篇幅不够,再补上韩小郎是如何招待你的,一五一十描述,字数定然够了。”
丘林勒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大都督,你分明是与韩小郎串通,陷我于不义。”
王女青放下军报,认真看着他,“丘林将军,我这两日奔波劳碌,你看我的模样,便知我缺眠至何种程度。我的确只知韩小郎招待了你,至于是如何招待,又如何陷你于不义,我一概不知。但你若自觉受了委屈,尽可告诉我,我为你讨回公道。只是韩小郎一介小郎,你身为虎贲督,如何会受他欺负?”
丘林勒面有懊丧与怒意,却牙关紧咬,一个字不说。
王女青道:“你们内直虎贲,都是你这般性格么?”
见他隐忍不发,她逐渐不耐。
“你先前在武关时告诉我,大将军认为,我所率之部风气不正,有损军心战力。依我看,大将军所率之部,也只有品行端正、德行不亏的优点。噢,你方才说,你被韩小郎陷于不义,那就连唯一的优点也没有了。你下去吧。”
丘林勒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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