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声大震中,新房大门自内打开。两旁侍卫连忙上前,见新郎牵住新娘快步出来。
侍卫忙道:“外头不安全,二位少主还是在内歇息。”
新郎摘下面具,露出秦寄的脸。他皱眉道:“正因如此,才要护送阿姊回去。给我一匹马。”
“但青将军有令……”
“我阿娘一死,都不将我放在眼里了。”秦寄冷声道,“别让我说第三遍,牵马!”
他声色俱厉地恫吓一番,侍卫立即牵来一匹高头大马。秦寄将新娘抱上马背,自己一跃而上,双腿一打马腹。
骏马紧贴石壁阴影自后飞驰而出。
秦寄问:“谁在外接应你?”
新娘只道:“白石城西,靠近鱼箭滩的位置,去那里。”
语落,她感觉秦寄驱马的哨声停滞一下。他一定对自己何以如此熟悉白石城方位起疑了。
但秦寄没有追问,他明白自己追问下去会得到一个万分可怕的答案,可怕到他会把面前这个人扔下马背,让她——让他被段藏青一剑杀死。
他不想他死。
秦寄大喝一声,骏马拧身一跃,飞速躲过一块自上崩落的山石。他收紧马缰,这是西琼战马唯一取用的马具。
“走山路。”他说,“坐稳了。”
***
白石城的山林毒瘤般隆起地上,那些有毒的脉络间,闪现一匹骏马狂奔的身影。
杀声越来越远,像一阵耳鸣前的幻觉。骏马急速奔驰,像一竿凌云之箭,飞射在狭窄陡峭的山间。这时不论是谁——秦寄段藏青还是故事外的我们——都该知道,这个马背上的新娘就是导致一切乱局的罪魁祸首,那个脑袋价值万金的天潢贵胄太子萧玠。
萧玠感到身下的简直不是一匹马,而是一条筋骨刚硬飞速穿梭的大蛇。奇怪的驱马调子在耳边响起时,两条滚烫坚硬的手臂把他环在胸前、飞速振动缰绳。头冠上的流苏噼里啪啦砸在脸上,比雨点还要暴烈。
但比这还暴烈的,是秦寄喷在耳边的呼吸声。
这时候萧玠终于有点活过来的感觉,立即嘱咐道:“你快回家,回南秦,阿耶那边有危险。让他提防姑姑,她有反心!”
秦寄喝道:“你胡说什么?”
“你以为我怎么知道你是跟段藏青来的?”萧玠深吸口气,“他假扮秦华阳骗走你之后,真正的秦华阳来了。他们要我跟着追踪西琼的行迹,路上换了我身边的人。他有挟持我们的打算。还有你师父褚玉绳——”
“萧明长。”秦寄打断他,“秦华阳是我亲哥,比你要亲。”
“我知道你不信我,我知道你再也不会信我了。但你把这件事转告阿耶,他会有判断。”萧玠急声叫道,“阿寄,秦伯琼,我求你!我不会害阿耶!”
秦寄打马的速度没有放缓一分,环住萧玠的手臂也没有一分放松。他仍在看路,问:“秦华阳在哪里?”
“戴着面具,在婚礼,估计已经杀成一团了。他和段藏青之前应该有些交易。阿耶的妹妹和外甥,越过他和他的妻族有交易……”萧玠叫道,“阿寄,前面就到了,放下我你就回去,后面的事你不要管了。你赶紧回阿耶身边,他只有你了,向着他的只有你了!”
风声如鼓,击打鼓膜也击打脸颊,加上呼吸不畅,萧玠有些头晕眼花。
秦寄没有回答。
如此一路狂奔,不知行速,不知时辰,萧玠只觉连黑夜边缘都微微褪色,如果说到了地尽头他也信了。这时秦寄终于锁住缰绳,骏马高鸣一声,被这骤然一勒痛得前蹄高抬。
萧玠撞到秦寄胸前时,听到秦寄说:“到了。”
面前,山峦的轮廓若隐若现,形同野兽,隐约可以听到呼噜呼噜、宛如兽吼水流拍打之声。萧玠跳下马背,秦寄仍拒马而望,在与山脉几乎融为一体的地平线处,他看到一支带甲军队奔涌而出。
“你早有准备。”秦寄说,“萧玠,你又算计了我一次。”
萧玠的脸隐在黑夜里,低低道:“对不住。”
秦寄不答。他看了这个人一会,声音毫无感情:“我救过你很多次,这是最后一次。”
“把我姐姐交给我,我们恩怨两清。”
萧玠看向他。
面具相对时,对视还有些温情,如今真面目相对,秦寄胸中那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急火又烧起来。萧玠还没说话,他就一把捏住萧玠脖颈,沉声道:“你能顶替她,别说她不在你手里。把她给我。不给我,我不会回南秦。”
后方的队伍乍然耸动,萧玠立刻抬臂制止了。而秦寄仍保持这个饱含杀意的动作。
他意识到自己想要激怒萧玠,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要这么做。如他所愿,萧玠脸上神色骤变。但秦寄胸口反而窒了一下。他嘴上却仍说:“怎么,你能拿他的命逼我,我就不能拿他的命逼你吗?”
萧玠嘴唇分开的瞬间突然被秦寄一把推开。
一支利箭几乎和他脸颊相贴而过。
背后的黑夜被马蹄和火光惊破。秦寄跳下马背将他拦到身后时,萧玠看到追击而来的段藏青。
不对。萧玠心中一个咯噔。
假扮新娘一事瞒不过段藏青太久,但秦寄这一路都是羊肠山道,而段藏青率领的队伍怎么说也有百数。他们不可能追击得这么快。
一条新缝在萧玠心中绽裂了。他察觉仍有遗漏之处。但他思绪立刻被当前形势拉回来——对面,段藏青放下弓箭,厉声喝道:“秦伯琼!你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了吗?还不将此子碎尸万段为你娘报仇雪恨!”
后方的骑兵已经赶到身边,把萧玠簇拥其中。从服色可以看出,这是地道的大梁府兵。
萧玠把秦寄推到身后,再抬头已是温文尔雅一张笑脸:“青将军,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段藏青冷笑一声,喝道:“把人带上来!”
随其一声令下,几个俘虏被推上前,尽是使团中人。
段藏青道:“我数三个数,再不交出我女儿,我就把你的手下杀个干净!”
萧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听他怒火愈发高涨地喊过三声,继而抄起利剑,喀嚓喀嚓喀嚓,三人人头落地。三具尸体扑通栽倒的声音响起,萧玠依旧神色未更。
这样不符合萧玠个性的冷眼旁观连段藏青都有些吃惊。他冷笑两声:“好一个仁厚道德的皇太子,让你的手下都看看,你是一个什么杀人不眨眼的贤名!”
萧玠终于开口:“青将军怎么那么肯定,我和他们的关系是同路同道,而不是黄雀螳螂?”
“你和段映蓝多年经营,为了段元豹安危,一直把她的传言伪装成一个私生子的消息。秦华阳自然而然以为新郎才是段元豹,他制定的计划,是用自己的人换掉新娘,靠近并控制段元豹。那个被换掉的新娘,在他眼里无关紧要。”
萧玠笑了一下,“但他不知道,这个他以为最无关紧要的人,反而是整个计划最至关重要、也是最难攻克的部分。
“秦华阳笃信光明宗,他对西琼宗教的全部推断,都是建立在他对光明宗的认知上。这就导致,他对光明宗知之越多,对西琼的很多推断也就越错。
“我们来的时候遇到了你们祭祀的石棚。秦华阳推断是你为段元豹婚前举行的祭祀。但他不知道,和南秦信众都能祭祀父母神不同,西琼的个人祭祀,男奉豹形男神,女尊马面女神。祭祀神灵的东西一定是自己的所用之物。还有,石棚岩画的两个新人,新娘比新郎要高大一些,说明她的地位更尊崇。”
萧玠顿一顿。他柔和的眼睛在火把照耀下,居然展露剑的锋芒。
“他不知道,但我知道。樾州之难有多少人死在你们算计里,陛下亲征西琼我没有一个晚上能睡个好觉,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长出一口气,笑道:“幸亏我知道呀,不然现在被拿人质要挟的,就是我了,不是吗?”
萧玠抬头看一眼北斗,用一种刻意激怒的口吻,娓娓而道:“青将军,你比不上你姐姐。你姐姐是个老谋深算的政治家,你顶多是个武夫罢了。打仗、理政和宗教你都是一根弦走到底,你压根没想过之间会有什么干系。你信神,虽然没有到笃信的程度,但你也算得上虔诚。所以你把一个痴傻的女儿孤身放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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