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贞仪很快注意到，在灰尘中有星星点点的闪光。
她快步走过去，听到脚下是镜子碎裂的咔嚓咔嚓声，蹲下身，轻轻地拭去灰尘，险些被划破手。
忽然有一阵狂风吹来，漫天灰蒙蒙的，现出后院遍地镜子碎片。在夕阳微弱的光线下，镜子碎片反射着冷冽的光芒。
想象得出来，心怀恐惧和愤怒的人们涌到后院里，砸毁、焚烧院子里的一切。
镜子发出清脆的破裂声，碎了一地。
可……
这未免太多了点儿。
后院遍地都是。
那该是多少镜子啊。恐怕之前整个后院都挂满了镜子。
在后院仔细查找了一番，没能找到更有用的线索。
她走出废墟后，问了后院镜子的事。
苏巡检早已等得不耐烦，但又不敢得罪她，于是懒懒地回答：“听邻居说，苗红云活着的时候，没有这个习惯。应该是哪个卖镜子的商人把镜子存到这儿。”
“这样的说法太过牵强了。”王贞仪摇头。
苏巡检苦笑，接着以戏谑的语气说：“哦，我记错了，苗红云生前是个爱美之人，所以家中到处都挂着镜子，甚至有人说她经常自夸貌比西施。”
王贞仪将信将疑，“你不觉得这有些奇怪吗？一个普通的妇人，再怎么着，也不会需要如此多的镜子。”
苏巡检皱了皱眉，“这个...或许是她想随时看到自己的每个……关我屁事啊。”
其实，他更想直接骂王贞仪。
“我觉得这是个重要线索。”王贞仪极为笃定地说。
苏巡检垂下脑袋，一语不发，心里却是骂了王贞仪祖宗十八代。
王贞仪若有所思地望着废墟许久，才转过身来，“苏巡检，我们还是回到这个案子上来吧。鲍志安和郭兆伦的情况很不一样。郭兆伦并未把刘窦氏的姑婆当成亲人。”
苏巡检表情很是烦躁，“夺舍是要有个过程的，鲍志安那是夺舍完成，而郭兆伦的还是被夺舍过程中，两个灵魂争夺一个身体，所以才会脑子很混乱。”
“有几分道理。看来需要一个懂术士的来相助。我刚好认识一下。”王贞仪伸了伸懒腰，借此来驱散浑身的疲惫。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管他呢，”苏巡检终于不想再忍耐了，抱拳，“王姑娘，有人请我吃酒，恕我告辞。”
不等王贞仪回答，他用鞭子狠狠地抽马，风驰电掣而去。
王贞仪刚回衙门，远远地看见郭刘氏拉着两个孩子在大门外等着了，下马，慢慢地过去，搜肠刮肚想安慰他们。
不料想，苏巡检骑着马从她身旁狂奔而过，翻身下马，脸上堆满热情的笑，“夫人，我忙了一整天，还推掉了宴请，就是怕你们着急。”
郭刘氏原本面露愁容，见苏巡检笑着，以为有了起色，期待地问：“我们该怎么办？是能治好了？”
苏巡检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还能怎么办？无非是去找普广禅师做法事。要知道，我今天顾不得这张老脸，终于让普广禅师答应尽快帮兆伦做法事。”
郭刘氏泪水夺眶而出，“苏巡检，我家定会有重谢。”
王贞仪轻叹一声，牵着马走开。
在这样的国度，人们总是迷信超自然的力量。根深蒂固，无药可救。
她决定不再劝说，任由他们去做，自己则专注于这个案子。
翌日清晨，王贞仪洗漱罢，打算先去找鲍志安问一下在苗红云家看到了什么，可路过大堂的时候被叫住。
陈致和急切地嚷：“德卿，麻烦你帮忙一下，普广禅师死了，死在了群芳楼。我公务很多，案子就交给你了。你现在就去一趟，苏巡检在那儿等着了。”
他边说边走，然后坐着轿子就走远了。
王贞仪只能临时改变计划，骑着军马急匆匆地前往群芳楼。群芳楼外早就围满了人，议论纷纷。
王贞仪推开人群，在衙役的引领下进去，看到普广禅师躺在冰冷的石板地上。
尸体僵硬，双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他的僧袍被鲜血染红，一把锋利的匕首还插在咽喉。
王贞仪蹲下身来，仔细观察着尸体。她发现伤口的边缘非常整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显然是一击致命。
她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伤口的周围，发现肌肉已经完全僵硬，死亡时间应该在几个时辰之前。
苏巡检站在王贞仪的身后，面色凝重，“你看这伤口，凶手的武功一定很高强。而且，普广禅师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这说明他认识凶手，甚至可能还很信任他。”
“苏巡检，你说得有道理。普广禅师在本地颇有声望，谁会对他下此毒手？”她站起身，环顾四周，发现群芳楼的老鸨和一群青春艳丽的女子正畏缩在一角，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
王贞仪走到老鸨面前，面容冷峻，严厉地问：“你们都看到了什么？如实招来。”
群芳楼老鸨头摇得像拨浪鼓，然后委屈巴巴地说：“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都没见过普广禅师，当然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在这儿的，应该是凶手抛尸。真是个缺德的玩意儿，还让我们怎么做生意啊？”
王贞仪摆手，“把她带下去，远远的。”
之后便看向这群女子。
她们一个个妆容精致，衣着华丽，但脸上都带着惊恐的神色。
大概都是害怕老鸨，所以她们一个接一个地被询问，但都没有一个说曾经见过普广禅师。
王贞仪仔细地观察着她们的表情和动作，试图找出线索。
她发现，尽管她们都否认见过普广禅师，但其中有一个女子在回答问题时，眼神闪烁，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王贞仪走到她面前，冷冷地盯着她。那女子吓得浑身哆嗦。
少倾，王贞仪突然吼：“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隐瞒了什么，后果可是很严重的，把你带回去，严刑拷打。”
那个女子立时泪水哗哗流，哭腔着喊：“大人，我真的没有见过普广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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