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香居内,狂躁不安的陈嘉颖被几个侍女压在地上,仰面朝天不停蛄蛹,绝望地盯着繁复横梁。
方形黄铜冰鉴的一角挂着零星血肉,鲜血沿着沟壑纵横的纹路漫延,好似远古以人牲祭祀神明的祭坛。
血水源源不断从女郎额角伤口冒出。
如曲折蜿蜒的鲜红水系向四面八方散开,在引力作用下淌进厚实地毯,勾勒出一朵朵血色小花。
又像圈圈扩散的朱红蛛网覆在惨白面颊,在红与白的极致视觉冲击之下,森然鬼气扑面而来。
她木然流着泪,声声哀求凄厉:“让我死了吧,求你们让我死了吧!我不想活了,我真的不想活了,太痛苦了……”
裴静文扶着门框跌坐在地,怔怔地看着瘦骨嶙峋、不成人样的陈嘉颖,疲累至极,心中忽然飘过一句话:让她解脱吧。
林建军半跪女郎身前,手探至女郎颈下对准穴位重重一按,她脑袋一歪陷入昏迷。
没管还在出血的伤口,他起身吩咐道:“照宫里防贵人自戕那样绑,她睡不了多久。”
乌黛忙不跌应了声,和两个侍女抬起暂时昏睡的陈嘉颖朝外间走。
林建军说出那句话后,便有侍女连滚带爬跑去拿宽布条,几人合力将女郎从肩到脚连着柱子一起裹住,足足绕了六七圈。
绕过失神的裴静文往外走,林建军指挥侍女为陈嘉颖清洗伤处,看清伤口大小,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止血散怕是不管用了。
林建军四下看了看,沉声道:“火折子。”
小侍女提裙奔向齐腰高的木柜急切翻找,喘着粗气将火折子递给青年。
飘摇明火熄灭,火星点点,林建军面不改色把火折子摁在铜钱大小的伤口上,一声惨叫随之响起。
林建军强硬地钳住女郎下颌,制止她企图扭头躲避的动作。
血肉与火星接触,发出烤肉滋滋声,皮肉翻卷粘黏,灼热痛觉席卷全身,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
林建军盖上火折子,正要转身,却听见一连串咒骂自女郎口中劈头盖脸砸来。
“你爷个屌,连死都不让,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贱人?这么爱管闲事救苦救难,真以为自己是庙里观世音?”
“小婢养的獠奴,要是你乖乖趴着代替妓女被/操,姑奶奶倒是可以叫你一声男菩萨,编写歌谣颂你事迹,舍己为人多么伟大!”
陈嘉颖咬牙怒骂,裹在棉布和宽布条下的身体不停挣扎,仿佛急欲挣脱蚕蛹,扑向火光化作灰烬的飞蛾。
“贱人,千万别犯我手里,你等着,姑奶奶迟早杀你全家,丢乱葬岗里喂野狗!”
青年停在原地,低沉笑声自他胸腔震出,像夺命的鼓声敲击在每个人心头。
他虽然笑着,神色却是阴郁如深渊,额上青筋跳了又跳,眸色深沉似墨,手握成拳,指骨嘎吱作响。
裴静文如梦初醒,赶忙上前两步握住青年手腕,在他手背上画圈,温柔安抚着。
周遭侍女惊惧地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跪伏于地,屏息敛声降低存在感,生怕受到无妄之灾。
余光瞥见女郎眼中担忧,林建军缓了十数息,眼睛闭上又睁开,怒气稍稍平息。
罢了,犯不上和神志不清的人计较。
他仔细瞧了眼烫焦的皮肉,虽会留疤,好歹止了血,捡回一条命。
单手掐着陈嘉颖下巴迫使她张开嘴,林建军掏出怀中手帕揉成一团塞进去。
堵上她咬舌自尽的可能,也堵上那些刺耳的污言秽语,妙极了。
陈嘉颖尝试吐出挤到嗓子眼的帕子,努力几次皆是徒劳,只好瞪大眼睛胡乱呜呜。
“她寻常便是这样骂你们?”林建军阴阳怪气地说,“两军对峙缺她叫阵,实乃一大憾事。”
裴静文苦涩道:“她脑子不清醒,不是故意骂你,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林建军甚是无奈,“我不便久留,你好好陪她,记得注意休息,不要让我担心。”
裴静文点了点头,林建军又叮嘱道:“不管她怎么哭闹,都别放她,除了吃饭喝水,帕子不许取。”
裴静文多问一句:“她想如厕也不能放?”
“她一心求死,还在意这些?”林建军回头瞥了眼怒目而视的女郎,“她何时不拿头撞冰鉴,何时再放她。”
原想责罚侍女看护不力,以致裹成粽子的陈嘉颖还有机会自戕,挨了顿劈头盖脸的詈骂后,林建军深感理解。
“好生照看陈娘子,再有下次,休怪我无情。”他不轻不重斥责一句,此事就当翻篇。
怕陈嘉颖颅内出血,裴静文温言劝说侍女回房休息,避开众人用医疗手环给她做了个脑部扫描,数值显示一切正常。
陈嘉颖被堵了嘴,裴静文不大会安慰人,两人大眼瞪小眼,室内陷入诡异宁静。
良久,裴静文开口打破寂静气氛:“刚刚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在想,要不让她死了吧。”
陈嘉颖热切地点头,下一刻猛烈地摇头,嘴被堵住说不出话,不停发出满是求生意志的呜咽。
“想死多容易,活着才难。”裴静文听懂她的意思,唇角缓缓上扬,“庄子有言,‘万物一府,死生同状’。”
“假如你今天死去,体内特定的原子组合被打散,又将被重组,变成飘浮的尘埃、晶莹的雪花、叶上的露珠。”
“所谓死亡,不过是换一种形态活着,与宇宙永恒。”
陈嘉颖被她的话吸引,不再呜咽着摇头,整个人渐渐安静下来,目露痴迷。
“世间万物皆由粒子组成,人类则是无数粒子碰撞、组成、创造的奇迹。”
“我们来自于爆炸的恒星,父母的精卵,我们弥足珍贵。”
“我们拥有一百多亿个脑细胞,它们与突触神经连接,组成庞大精细的网络系统,孕育出独属于每个人的意识。”
“意识会消散,而我们生来便该永恒,又何必提前走向既定终点?”
裴静文取出她口中手帕,陈嘉颖情不自禁地干呕几下,两人平静地对视着。
“陈嘉颖,我当你老师好不好?”裴静文撩起黏在女郎脸颊上的发别在耳后,“等你好了,你被五石散和毒药夺走的知识,我一点点把它们还给你。”
陈嘉颖鼻子发酸,两行滚烫清泪无声无息落下,模糊了视线,她仿佛透过女郎看见很多年前那个明媚阳光的女孩。
她又哭又笑,两种相反的情绪扭曲五官,将她的心弦拉扯到极致又突然松开,如汹涌潮水拍打岸边退去后,留下满地泥泞。
她张开嘴,喉咙里好像卡着一团浆糊,舌头不受控制地颤抖,双唇也微颤,好半天才发出一个模糊音节。
“好。”简单一个字她说得无比艰难,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如果不是被绑着,她也许早就瘫软倒地。
裴静文最终还是没听林建军的,许她解手自由。
戒断过程中的陈嘉颖尊严碎了一地,不能连最后的体面都没有。
林建军得知后不置可否,他说那话时确实有赌气的成分。
不知是死过一次,还是裴静文的那些话重燃陈嘉颖对生活的希望。
接下来几天虽然依旧难熬,但她不再寻死觅活,能忍就咬牙忍过去,实在忍不住就利用医疗手环警戒系统把自己电晕。
这方法还是陈嘉颖想到的。
裴静文为转移她的注意力,无意间说起军用医疗手环的警戒系统,陈嘉颖听后当即眼睛一亮。
当然,这种作弊方法用一两次还行,多了对身体有害。
裴静文不得不电晕陈嘉颖的情况只有一次,其余时候还是靠她自己挺过去。
这天裴静文午间回清凉台休息,林望舒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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