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结束后当晚,定远侯府。
夏夜的寒意如潮水般涌来,周围的景物在夜幕的笼罩下显得模糊不清。
婆娑树影间,隐约看到两道人影在窗边谈话,正是祁璟安和沈玦。
祁璟安见到沈玦坐在桌子另一侧,穿着披风,摘下帽子,显出憔悴的面容。
便立刻单膝跪地,向他请安。
沈玦将祁璟安扶起,接着叹气道;“璟安,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
祁璟安顺着沈玦的台阶下,坐到他对面,给双方都到了一杯茶水
只是笑道:“礼不可废而已,府中简陋,比不上皇宫,凑活着喝吧!
沈玦笑道:“当然,当年最难的那段时候,吃过的苦比这多多了。”
祁璟安笑了笑,没接话,接着问道。
“对了,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玦将那封扔在朝堂上的信函交给祁璟安,接着说道:“岭南那边,怕是要不太平,这朝中我能信任的人本就不多,你替我去看看。”
祁璟安看完信函之后,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一股怒气在胸中翻涌,右手握拳。
“他们怎敢如此,岭南的南泽将军战死后,实力本就被大幅削弱,若军需不到位,这仗又该怎么打?”
“是啊,良将难得的道理,朕都懂,朕已经吩咐下去,军需明日就能准备好,到时你去一趟,看看这岭南的水到底有多深。”
沈玦看到祁璟安的神情,心中那块石头放了下去。
“朕明日还要上早朝,就不多留了,明日等你的准信。”
沈玦带着继续戴上披风,随行的侍卫护送着这位永昌帝出了门。
正要到门口时,沈玦突然回头,看向站如松柏的祁璟安看他离去,忽然笑了。
“璟安,你与菁儿的婚仪回来再办吧,朕祝你马到成功。”
“谢圣上!”祁璟安弯腰行礼。
待沈玦离去后,祁璟安身后出现一个人影,正是燕回。
燕回疑惑道:“主子,你为何要接下这桩苦差事,且不说那南泽将军生前与我们将军不和,就拿之前来说,您几次去岭南不都是吃了亏才回来。”
祁璟安恢复到往常沉稳的样子,拿着桌上的茶盏,看向落入茶中的一轮月亮。
接着笑道:“当然是去找我的情人儿啊。”
“不早了,快回去睡吧!明天怕是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祁璟安将盏中茶一饮而尽,接着便回到了自己房间。
燕回捉摸不透,反正天塌下来也有自家主子顶着,索性也抱着剑回去睡觉了。
*
第二日早朝,金銮殿内。
宫门缓缓推开,早晨金色的阳光撒在青石板上,文武百官身穿红色朝服,手中执笏板,肃然有序地进入大殿。
沈玦端坐于龙椅之上,身着金黄色的衮袍,头戴冕旒。
司礼官高喊:“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站在前排的工部侍郎走出。
“臣要弹劾定远候的幼子,祁渊,他于京都大街上公然私自打架斗殴,引起民愤,有为官作伥之嫌。”
沈玦隔着冕旒,看向祁璟安,沉声问道:“哦,可有此事?”
祁璟安跪于殿上,接着说道;“却有此事,是微臣处置不当,愿接受处罚。”
刑部侍郎此时出声:“按我朝律法,公然挑衅斗殴,杖责二十,若以为官者犯,则双倍处罚。”
大殿上一时竟无人出声,端看着这位定远候的世子如何应对。
祁璟安双膝跪于大殿之上,却也有一番傲若松竹的骨头。
此时吏部侍郎陈实成执笏进言:“圣上,运往岭南的军需已经凑齐,今日便可出发,只是这护送粮草之人怕是不太好选,不如让世子去,带功赎罪。”
沈玦轻声道:“你可愿意?”
祁璟安以头叩地,接着说道:“微臣领旨,谢主隆恩。”
司礼官又是一声:“退朝。”
众官员逐渐散去,祁璟安仍然跪在原地,早朝结束后没多久。
“啪啪啪”,一阵阵板子拍到皮肉上的声音传来,细看已是皮开肉裂。
下朝的官员看到这场景无不感慨定远候世子家风清正,有乃父之风。
没过一刻钟,祁璟安就已经受完刑,燕回看到自家主子的模样,怕自家主子摔倒,还特意上去搀扶一把。
祁璟安顺着燕回的身体,行动不便,脸色看上去也十分苍白。
他强撑着对燕回说:“我没事,老头子打的比这狠多了。”
燕回在心中暗骂这狗皇帝,让人给他办事,还要给人一棍子。
回到府邸卧房后,祁璟安再也撑不住,晕倒在自己的房间内。
燕回焦急地喊道:“主子,主子你撑住啊!我给你去叫郝大夫去。”
祁璟安的意识再也撑不住,混混沉沉,一片白光之中,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往事。
他自幼长于西北,在草原上跑马是常有的事,最远处,甚至到过疆北一带。
十六岁那年,西北疫情严重,家中父兄在前线与乌托人打仗,军务繁忙,管不着他。
一日,他与母亲一同在城中施粥,却有歹人掳走了母亲和他,家中管家用自己的儿子交换,掩人耳目,护住了他。
他知道掳走母亲和自己朋友的是那帮可恶的乌托人,想借此威胁父兄,并且隐隐听到他们即将要与哈奇族联盟,出其不意攻打西北。
祁璟安逃出绑架的部队时已经快到了边境线,他带着边城的士兵将母亲救出来之后,经审问发现哈奇族不仅仅与乌托族联盟,还连带着其他小部落的首领准备攻打疆北。
祁璟安自边境线一边找信任之人向父兄报信,一边向疆北日夜奔袭,没有浪费一刻,到了疆北大营时已是蓬头垢面。
守在营外的士兵根本看不出这是往常时不时来串营的“威武小将军”,将他拦在门外,不让他进去。
可是祁璟安根本没有信物证明,他认识的人也不在外营,活了十六年,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还有这紧急军情,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当时差点跟守营的将士打起来。
此时一位女子正巧要进营,看到两人争论的场景,她顿了顿,拿出手中的玉佩向将士出示,将士便恭敬地让她进去了。
祁璟安此时伸出手抓住这女子的衣袖,连日的奔波早就让祁璟安不再是当初的“贵公子”模样,这一抓就在她身上抓了个灰扑扑的手印。
女子疑惑的看过来,祁璟安看到这人有反应,觉得有希望。
焦急道:“姑娘,我有急事找镇国候,不知能否通报一声。”
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神,沈璟便点了点头。
守卫的将士这才放行,跟着沈璟一路走至主营,祁璟安才注意到自己还没放开抓住她衣袖的手。
祁璟安直到向镇北侯禀明实情后,心里才算松了一口气。
这时才注意到沈璟仅着一身月白色的素衣,没有任何花纹,而自己的手一直抓着她的衣服,蹭的那一片不仅捏皱了,还沾上灰土,实在很不好看。
镇国侯看到这位好友之子十分勇猛,特地令他做先锋,派他去攻打其中的一个小部族。
这部族虽小,战法却精妙非常,祁璟安最后竟吃了苦头,被困在其中。
最后是沈璟来救的他,沈璟在战场的一处角落里找到的祁璟安,将士尸横遍野,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
沈璟能看出来他的状态十分不好,被接回大营时,虽然面上冷静自然,但是心中怕是留下了不小的伤痕。
祁璟安自那次之后就经常跑到疆北大营来,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是在寻沈璟。
不过沈璟不是天天都会出现的,祁璟安运气好了一个星期能见到一次,运气不好一个月也见不到影子。
除却第一次之外,祁璟安每次见到沈璟的时候,她都作男子打扮,回到营中时也总是伤痕累累。
他看在眼里,也问过沈璟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总是摇摇头,不回答。
祁璟安不止一次问过镇国侯沈璟的身份,但镇国侯只说,要等到沈璟自己告诉他。
就这样春去秋来,一岁光阴已过,祁璟安堵住即将要离开大营的沈璟。
“我们也认识一年了,你能否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祁璟安之前也是声名赫赫的小将军,他精通很多东西剑术、排兵布阵,但他唯独不知道该怎么搭讪。
沈璟看到他羞涩的样子,轻笑一声,恰好此时旭日东升,撒下一束阳光,照在祁璟安的脸上。
沈璟忽而转头看向朝阳,笑道:“我叫旭璟,旭日东升的旭,璟策妙算的璟!”
接着便翻身上马,离开疆北了,马蹄带起扬起的沙尘,远远地看上去,女子一身素衣骑着白马,像是沙地里坚韧的胡杨,坚韧不拔。
自那以后,祁璟安每次去疆北大营都没有寻到沈璟。
他也曾暗地里向父亲和疆北的叔伯打听过,但都没有得到具体的消息,只是知道这位姑娘是镇北侯的师妹,还有就是她去了岭南。
且不说西北离岭南万余里,到了岭南之后该如何寻人,都是大问题。
但每次西北军遇到去往岭南的任务时,祁璟安总是十分积极,去的次数多了,西北军都知道,祁璟安在岭南有个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整整两年,直到祁璟安十八岁冬季那年,西北往正与蜇掖打仗的岭南运输一套特殊的军需物资。
岭南深处,层峦叠嶂,大雪封山,物资只能一批批一点点的走。
等运送到最后的时候,祁璟安在后面殿后,正要松一口气时,忽然雪崩落下一块大石将入口阻塞,只能另觅它法离开。
隔着山头,祁璟安向对面的人传了声:“护送物资要紧,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对面的人听到这位小将军的话,也就知道他没有危险,便让祁璟安先在这等着,等到了城中找人来接他。
祁璟安这边看到雪越下越大,天气也越来越冷,正巧看到这附近有一处山洞可以容身,便孤身一人前往。
漫漫大雪,祁璟安刚刚踩在雪地上的脚印,没过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进入山洞之后,祁璟安隐隐感到温度回暖,双手搓了搓手。
看到山洞规模挺大的,祁璟安往里走,注意到石壁上有水珠,远处隐隐有黄色的火光闪烁。
握紧手中的匕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狼,随时做好攻击的准备。
拐角处,正要发起攻击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身影擒住,手中匕首被卸掉,双脚被缠住,袭击之人的手握住喉咙,纤细而冰凉,仿佛一击致命。
祁璟安背对这人,看不到此人模样,只能感受到她的发丝轻轻扫过脖颈,微微发麻。
还没等祁璟安说话,那人先开口,说道:“你是谁?此行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是此行被派来运送军需的官员,我只是个小官,还望壮士网开一面。”
祁璟安特意将话说的微颤颤的,身后那人听到他说的话忽然轻笑一声。
接着用身旁的麻绳将祁璟安捆束起来,接着“嘶啦”一声,仿佛是牙齿将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但放在自己喉咙的左手还是没有放开。
祁璟安感受到自己的眼睛上仿佛蒙了一层黑布,接着那人把他摆正,两人正对着。
但祁璟安却看不到那人的脸庞,那人却能清晰的看到他所有的表情。
感受到冰凉的金属贴近自己的脸庞,那人用匕首侧面划过面容,仿佛在描摹轮廓,也像在确认些什么。
忽然一阵声音传来,“这样美的一张脸庞,若是划破了不知要有多少小娘子伤心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匕首下的人猛然颤抖,沈璟原本贴在祁璟安脸庞上的刀刃不小心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旭璟是你对吗?”祁璟安猛然问道。
“真是不禁逗呢!”沈璟帮他解开麻绳,只解了左手,祁璟安腾出手后立即将放在自己眼上的黑布摘下,入目看到的是青丝散落一地,日思夜想多年的人贴近自己的模样。
因为绳索在后面系了死扣,所以沈璟几乎是环抱这祁璟安的。
祁璟安看到这样的姿势,双颊忽然染上两片红晕。
沈璟没想到他会那么快揭开发带,一时间也有点尴尬。
不过看着祁璟安呆愣的模样,沈璟不禁就想笑。
一如当年初见时,像一只迷路的小狗,当时灰扑扑的,现在啊,湿漉漉的。
沈璟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
祁璟安看到沈璟坐在他面前忽然笑了,虽然也挺好奇她在笑什么,但还是没敢问。
仿佛注意到了祁璟安疑惑的眼神,沈璟清咳一声,说道:“没什么,就是把我的发带还给我。”
祁璟安这才从呆愣中回神,注意到沈璟散落的头发,紧忙把左手中握着的黑色发带还给沈璟。
面前的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两人分别坐在两旁,烤着手和外套,增加体温御寒。
“你怎么会到这里啊?”祁璟安刚问完这话就想扇自己两巴掌,为什么来这,当然是因为人家想啊。
“我在南征军中任职,被派来打仗的。”沈璟一手挑着柴火,一手托着下巴轻声回应道。
“嗷嗷,这样啊!”祁璟安干巴巴的回应。
“那,你在南征军中任什么职位啊?”祁璟安刚说完这话,又想抽自己。
沈璟挑了挑眉,回道:“没什么?干些指挥人的杂活。”
“那你,在这里过的开心吗?”
“倒是没人问我这个问题,你是头一个,嗯,应该挺开心的。”
“你去过西北吗?”祁璟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
“没去过,但听说西北那边被祁将军治理的很好,百姓和乐。”
沈璟从身后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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