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棠去府衙报名县试当天,陈文祖的案子也审完了。
公告贴出来共有六名学子,皆是青山书院的的学生,经买假考题一案宣判,剥夺县试资格,终生不得再参加科考,且各杖二十大板。
陈文祖被抬着出府衙时,与崔玉棠错身而过,二人视线对撞,崔玉棠轻勾嘴角,朝他露出一抹充满讽刺的笑,而后大步流星踏入府衙,去拿他的县试名帖。
青山书院将涉事的学生除名后,以这六名学子为例,让各课室应考的学生写一篇文论,并以此为戒,警醒自身。
夜里崔玉棠将自己的文章写完,在随身手札上落笔:先君子,后文人。
三日后,县试开考。
上千学子奔赴于前途之始,正式踏上漫长的科考道途。
余小器清点完笔墨、吃食、和被褥等物品,再交到余晚桃手上,让她过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的了,才给崔玉棠一一收进书箱里。
崔玉棠今日穿着统一的渚清学子服,墨发半束,比起其他学子们严阵以待的紧张,他似完全不受影响,神情轻松,甚至愉悦。
“祝公子一举中第,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余小器拱手,言辞真挚地对着人拜了一拜。注:《送韦秀才道冲赴制举》唐,刘禹锡。
总算有点书童的自觉了。
崔玉棠欣然应道:“承你吉言。”
余小器仰起脸,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容。
“好了,那头都开始排队了,快进去吧。”,余晚桃望着他,道:“三日后,我还在这接你回家。”
“好。”,崔玉棠声音温柔,往考场那边走了几步,回头来看着她,风拂过他侧脸,在明媚的阳光下宛若浸着一层金色的光晕,弯眸浅笑,自信从容。
余晚桃对他摇摇手,等人顺利进了考场,才带着余小器回铺子。
今儿将书生送进了考场里,余晚桃到铺面上寻了一圈,见一切都正常着,这才套了马车,回村去。
有些时日没回村,村里屋舍在小细柳的打理下还是同从前一样,干净整洁,充满了烟火气息。
到家时小细柳正好从桑园里捡鸡蛋回来,挎着的竹篮里满满一篮子鸡蛋,见余晚桃回来了,登时眉开眼笑道:“回来啦?吃东西了没?二郎怎么没跟着一道回来。”
余晚桃笑着应:“吃了,二郎参加县试去了,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想将桑园里的事弄一弄,再请些人手把养蚕大棚盖起来,不然等到五月份蚕种回来就太晚了。”
“桑园那头是得今晚处理,我每天去瞧着好些新芽尖已经冒出来老长了。”,小细柳从篮子里拿了几个鸡蛋出来,说:“村里好些人过来打听培育桑苗的事呢。”
余晚桃:“我晚些去找村长一趟,把这事解决了。”
“小娃,把马车里的礼品搬下来。”
余小娃一边应着声,一边把礼品搬下来,搁到檐角边,询问道:“要分成几份?”
“三份。”
礼品分成三份,余晚桃提了一份出来去隔壁丁婶家。
丁婶早听闻声儿知晓是她回来了,这会见人过来,还带着礼,她上扬的嘴角一下抿紧:“还没听说过到隔壁串门子还要带礼的。”
余晚桃眉眼带笑,忙过去挽着她的胳膊解释道:“我这可不是串门子,是有事想同庆叔商量呢。”
“什么事找我啊?”,余天庆从后院抱着一捆柴过来,肩膀上还坐着个小姑娘,他鼓起手臂肌肉,轻松将女儿放下地,自个抱着柴去灶房堆好。
柔妹啪嗒啪嗒跑过去,围着余晚桃转:“桃子姐姐你有没有给我带甜甜的糕呀?”
“当然有啦~”,余晚桃从带来的礼品里抽出一包油纸裹着的糕点,递过去时多叮嘱了一句:“别一次吃完啊,小心蛀牙。”
柔妹抱着糕点,高兴点头:“知道的!”
“这丫头,就惦记着这口了,惯得她。”,丁婶笑骂她。
余晚桃摸着柔妹软软的麻花辫,说:“家里有条件,小姑娘爱吃甚就吃,不需得省那些铜子,若孩童时吃喝都紧着,没得过多少好东西,见识差了,仔细长大了,那些个懒皮混子拿颗青皮糖就把人给拐跑了。”
都说姑娘家得富养,这是有道理的。
余天庆从灶房里头走出来,认同道:“桃子说得对,姑娘家吃穿都不能短了,我自己姑娘还是养得起的。”
丁婶平时节俭惯了,不过这话却没反驳。
她命里福薄没生得一个儿子,可万幸嫁的汉子有担当,纵是个膝下只有个小妮子,也照样宠着,没起其他的歪心思。
“叔,你最近不进山了?”,平常这个时候,余天庆应该都在山里跑着的。
余天庆摇头:“春天是山里动物繁衍的季节,当猎户的有规矩,都不会这个季节进山的。”
“那岂不是时间空得很。”,余晚桃适时道:“我铺里事忙,村子这边还打算另辟一片养蚕大棚,叔要是感兴趣,就帮我打理打理呗,山里奔着的活计,总不是个稳定的。”
“每个月固定的工钱五两,每批蚕茧结算之后再按量拿分成。”
每月五两工钱,还有分成拿。
余天庆当猎户,见天的在山里奔,收入都是不固定的,若运气不好,连着几天没猎到猎物都是常有的事。
能得一份固定的活计,余天庆自然是有想法的,不过,他迟疑道:“养养蚕而已,开恁高工钱,你不得亏着。你铺子里的生意刚起来,银钱还是得紧着盘算。”
余晚桃笑了下,肯定道:“我开这工钱是合理的,撇去我们关系这层,一个占地十多亩的养蚕大棚,您和丁婶光是摘桑叶都得摘一天。我的想法是雇您当个工头,以后桑园里和养蚕大棚这边人手雇佣、工钱结算等这些事都有您替我管着。”
“十几亩的养蚕大棚?”,余天庆心里盘算了下这地有多大,惊讶道:“你这是打算继续开荒,当养蚕大户?”
余晚桃:“我铺子里生意好,肯定是要开分铺的,到时候需要的蚕丝多,若从别处买,那成本就太高了。再说,我们大桑村本来就盛产蚕茧,这个钱哪能让别人赚了去。”
“你想得周全。”,余天庆望着面前眸子明亮姑娘,心里生一种想法——她未来会走到大桑村所有人都不敢想的位置去。
胆大心细,聪明且有想法,敢想敢做。
不像是大桑村里能养出来的人,可她偏偏又是从这个村子里走出去的。
“成!叔跟着你干。”,余天庆咬咬牙,点头应了。
跟着有本事的人干,将来日子也差不到哪去。
余天庆这边谈好之后,余晚桃心里就定了大半,再去村长家也有了许多底气,年前说好的要教蚕农们桑树培育的法子,她便托村长在中间周全着,把名单统计出来。
名单收上来后,她把将蚕茧卖给千丝坊的那几户违约的人家划了去,面对村长的欲言又止,只当看不见。
“他们想必也知道错了,这一个村里只将那几户划出来,他们心里该得怎么想。”,村长为难道。
余晚桃不以为意:“他们如何想,与我有何干系?当初既然毁约了,就该承受一并而来后果。”
她并非圣人,做不到心无芥蒂吃这个亏。
从村长家出来,余晚桃把最后一份礼拎去了陈家,原是想放下就走,却正撞上从外面一瘸一拐回来的陈文祖。
陈文祖身上那股读书人高人一等的傲气荡然无存,与从前的道貌岸然相比,此时的面相显得十分阴郁。
他站在门口处,讽刺道:“你那好相公现在不应该正在县试,怎么不去考场外头等着,反倒来这穷亲戚家里看笑话了。”
“原来表哥也知道自己是个笑话了呀。”,余晚桃挑了下眉,语气比他还要阴阳怪气。
陈文祖冷笑:“我再怎么是个笑话,也比你这抛头露面出去做生意的下等贱籍强,真以为自己能当秀才夫人了?天底下没有哪个秀才会心甘情愿娶一个贱籍到后院里摆着供人耻笑。”
“我倒要看看,等那时候,谁才更像一个笑话!”
他转身回屋,将八仙桌上那堆东西全部抱起来扔出去,力道之大,好似要将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屈辱和嘲笑都随之抛走。
“陈文祖——你这个小畜生!”,李氏人未至声先到,一边嚷一边扛着锄头回来,心疼地将门口的礼品拾起来,张口就骂:“桃子拿来的礼是孝敬我这个长辈的,有你这吃白食的甚么事!”
她放下锄头,叉着腰气势汹汹道:“自己干了那丢祖宗脸面的事还不许人说了?我告诉你!这个家只要我没死,就由不得你做主,以后要想吃饭,就给我下地干活去。”
陈文祖面色难看至极。
李氏现在可不会再惯着他,甚至恨不得当没这个儿子,买县试假考题就等于科举作弊,这行径不论在哪都是得被人戳脊梁骨,扔臭鸡蛋的。
自从这个儿子回家后,村里人路过陈家院墙都嫌晦气,她好容易积攒回来的名声这下全臭了。
尤其是还被亲家写了和离书,更丢人。
“舅母,我先回去了。”,余晚桃实在不想继续待在陈家,与李氏道了一声便准备离开了。
李氏笑着送她出去,等人走了才掩好门扯着嗓子继续骂。
远远的,还能听着她那把声。
余晚桃摇摇头,心里平静地想:李氏从前怎么骂她的,现在都照搬到自己亲生儿子身上了。
久不回村,又恰逢阳春,菜地里不少菜都长得郁郁葱葱的,芹菜、小葱大葱、白菜苗、春菜、芥菜丝瓜等。
小细柳打理得好,人又勤快,这菜地里的菜长起来都快吃不赢了。
今儿晚饭,桌上便是一大碟的葱花煎蛋和芹菜段炒鱼干,还有一海碗嫩绿的春菜,四四方方的木桌摆了出来,满满当当的。
“咱家菜种得多,我自己在村里也吃不完,以后就隔几天回来摘一筐,省得在县里还要花那冤枉钱买菜。”,小细柳捧着碗,给桌上一大一小各夹了筷子葱花煎蛋。
一天相处下来小细柳对余小娃喜欢得紧。
这小汉子一到家里就帮着干了许多活,年纪不大却有把子力气,人也本本分分的。
知道他是余晚桃在县里买的小厮,小细柳也没低瞧了去,她当初便是得了余晚桃收留,才能有着安稳日子过,这会自然也不会给自己拿乔起来。
余晚桃与她道:“你打理得好,这些菜拿去县里卖也能得些铜子呢。”
“自家里吃,不卖。”
“好,那以后隔几天我就让小娃回来一趟。”
“哎!”,余小娃高兴地应声。
明儿还得早起把养蚕大棚的章程落实了,余晚桃吃了饭便早早歇下。
村里屋舍靠近田野,夜里蛙鸣不绝耳,透过窗缝断断续续地传进来,余晚桃抱着枕头,翻身将幔帐压实些,闭上眼时不可避免地想到此时还在考场里的书生。
考舍方寸之地,伸直腿都困难,且春日里昼夜温差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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