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通报皇上来了的时候沉婉正在地毯上看着小白的睡颜。
沉婉早已用过了晚膳也洗漱好了,可她还是没有去里屋睡觉,而是在外头看着小白。
宫人给小白做的小窝柔软又舒适,小白已经睡得打起了小鼾。
通报声将沉婉一下子拉回了现实之中。
十六的月亮圆圆地挂在空中。
沉婉看着睡得无知无觉的小白,月光透过楹窗洒进室内,沉婉恍惚中有一种这一切只是一场梦的感觉。
可这恍惚也只是一瞬。
不过几息之间沉婉已经站了起来,她理了理衣裳,一边往外走去准备迎接顾樘。
“快将小白挪到西次间去。”
“是。”香兰忙拎起了小白小小的窝。
被连狗带窝拎走的小白在睡梦中呜呜了两声。
承乾宫灯火通明。
沉婉匆匆地往外走着,跨过门槛的时候却不经意地想到——多久之前,她也跟小白一样无忧无虑来的。
不记得了……
顾樘刚走到院子里就见到沉婉出来了。
沉婉照旧屈膝福礼。
顾樘上前托住沉婉的手肘,止住她行礼的动作,他的眉心微皱:“夜间寒凉,就不必出来了。”
“谢皇上。”沉婉颔首,还是行完了礼才起身。
顾樘的目光一顿,转而抬脚往前走去。
殿内一如往昔,只是顾樘上次就发现屋里的帷幔、就连里屋的纱帐都换了。
他在榻边坐下:“屋里的陈设怎么换了?从前不是最喜欢那些颜色艳丽的帷幔吗?”
沉婉接过香兰手中的茶壶给顾樘倒了一杯茶。
她将茶盏放在顾樘手边,笑着道:“入秋了,臣妾就想着屋里的东西也该换换了,不然一直瞧一样东西该腻了。”
“一直瞧会腻?”
顾樘端起茶盏,深邃的眼眸叫人一时探不到他的情绪。
他怎么记得她什么都不会用腻呢。
“是,皇上可要用些宵夜?”
沉婉跟个忙碌的小蜜蜂似的。
“不用了。”顾樘只抿了一口茶就放下了茶盏,他垂下了眼眸,“坐着说会话。”
顾樘实在不想去想从前,可是从前一直在他眼前翻涌着。
他快要不记得从前他过来的时候她多数时候已经在里屋睡下了。
他不知道她在养性殿经历了什么,周蕙又跟她说了什么。
顾樘看着沉婉看似在忙碌,实际却离自己有些距离的脚……更摸不清的是她已经伤到了什么地步。
“是。”
沉婉在顾樘对面坐了下来。
沉婉低头捧起自己面前的茶盏。
顾樘看着她拘谨的坐姿,抱在一起的双手,扯出一抹笑:“今日安乐过来了?”
“是。”沉婉点了点头,接着又抬眸看向顾樘,和盘托出,“安乐公主送了一只狗给臣妾。”
“那只狗呢?”
顾樘自然发现了那只小狗不在屋里。
“放在西屋了。”
沉婉的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怎么不放在这里?”顾樘看着她的嘴角,不难想象她白天一直绕着这只狗,以往就是这样,一有什么新奇玩意就要玩个够。
可顾樘也猜到了。
果然,沉婉又坦诚道:“它还小,不太懂事,臣妾怕它冒犯了皇上。”
“不懂事也没关系……”
“嗯……”
沉婉又低下了头。
她不再说狗的事情,转而提起了安乐,“从前是臣妾不懂事,一直与安乐公主不和。”
顾樘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实在连笑都挤不出来。
“是她无礼在先。”
……
“臣妾的性格也不好。”沉婉捏住杯身,重新笑着抬起头。
对上顾樘深沉的眸色,沉婉的手指一缩,她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语气故作轻松了几分,像是聊些闲话,“不仅是安乐公主,臣妾从前在家中的时候与一些姐姐妹妹也相处得不好,臣妾也没有什么手帕交。”
顾樘也猜到了,并不意外的神色,只是高兴她跟自己讲这些事。
他的眸光一动,还是没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
骤然被抓住了手,沉婉一僵,随即就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捏在掌心中。
顾樘当然感受到了掌心中一闪而过的僵硬,他解释道,“处不好就不处了,朕先前说的都是气话……”
沉婉看着他好像有些后悔的神情,心想果然是皇上,这演技实在是她不能够攀比的。
她才演了两三天就已经累了。
沉婉看着顾樘炉火纯青的表演,忽然就原谅了自己。
看不穿也比不过。
沉婉将这些话虽然是有目的的,但也不是要将自己一锤子锤死的。
“臣妾不是故意处不好的。”
顾樘轻“嗯?”了一声。
沉婉继续说下去,“臣妾是因为从前在家中被欺负多了……”
顾樘的眉心一皱。
“欺负?”
沉婉点点头:“臣妾幼时父母去世得早……”
可话刚说出口她就感到手被收紧了。
沉婉目露疑惑。
“朕知道了……”
顾樘不想她一次又一次撕开自己的伤疤,一次一次因为自己……
他松开了沉婉,眼睑低垂了下去,“洗漱吧。”
……
无父无母,与兄长相依为命,他仅仅因为她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就忽略了她的处境。
顾樘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离谱。
沉婉牵强一笑,不太懂他知道了什么,她要讲的话还没说完呢。
可顾樘要洗漱她怎么会拦着,只咽下了嘴边的话。
灯影绰绰。
烛泪一滴滴融化在烛台上。
不多时,顾樘心不在焉地由着宫人伺候着梳洗后出来时,沉婉已经在里屋等着他了。
看见沉婉站在榻边望着蜡烛出神,顾樘蹙眉:“怎么不坐着等朕?”
沉婉见他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忙在榻边坐了下来。
“臣妾消消食。”
顾樘没戳破她,兀自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沉婉虽然不懂他为何要握自己的手,可是她会有样学样。
沉婉伸出手,轻轻地握住顾樘的手。
小手与大掌的大小差距较大,是以沉婉只握住了顾樘半个手掌。
小小的手只攥住了他的手指,可顾樘就已经无法动弹了,他回握住,主动问道:“她们怎么欺负你的?”
嗯?
沉婉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也没有什么,小孩子嘛,见臣妾没有母亲护着了,就想使唤臣妾呗,可臣妾不听话,后来就闹了一些事,臣妾还记得大伯家的堂姐想要臣妾的漂亮簪子,可那簪子是臣妾母亲给买的,怎么可能给她。”
欺负人嘛,手段很多的喽。沉婉特意隐去了沉朔。
“后来呢?”
“当然不会给她啦,就被堂姐带头孤立了,所有人都不跟臣妾玩了。”
顾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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