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鹰落崖的外山之上应当是草木葱郁,群兽游走,春夏之交的原野总是极其充满了生命力,总是适合孕育一些东西。瞿心灯望了一眼鹰落崖的地方,抿了抿唇,扬鞭策马,直奔京都。
大审的事情还没有完,不过证据齐全,多次提审之后,柳淮暂时算是从诏狱里头放了出来。再一次咱在上京的街道之上,看百姓生息,心中一时有些空落落的。
该去哪里呢?柳淮想。
去瞿心灯的地方……明府吗?那自然是不能够的,听天阁在京中的暗桩?其实瞿心灯早就打过招呼吗,安置柳淮自然是不出问题,但是他如今身份敏感,不知道多少双眼睛还盯在他身上,总不能给她惹去更多的麻烦。再说了,她现在也不在京中……
公主手下的人倒是说要给他安排一处暂时落脚的地方,柳淮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从牢狱的门口一直沿着街道走,按着记忆里的样子从赵薛街过未了桥,再从未了桥下到梓衣巷,梓衣巷里头有一间二进的小宅子。
这条巷子离闹市区有些远,这间小院子又在巷子最深的地方,他只是静静坐落再这里,有些阴暗,有些荒芜,有些想念一个人。从门缝里望去,整间院子皆是纷乱的杂草,柳淮静静顿了一会儿,像是在凝视檐角已经只剩下一具骨架的灯笼,后而慢慢踱到墙角,伸手在一处砖缝底下摸了摸。
黄土,灰尘,蛛网,碎石,烂泥,一段细长的铁。柳淮摸了很久,手指上多是脏污,终于二指一探,将那一根钥匙勾了出来。这根钥匙放在这有好几年了吧?
然而这枚钥匙在潮湿的砖缝之中竟是没有一点儿锈化的痕迹。上头的环纹里头嵌入了泥土,很难抠下来,通体有些发黑,平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原来真的好几年了。
他将钥匙在在袖角擦擦,随即插|入锁孔打开了小院子的大门。春夏之交,常年无人打理的庭院别有野趣,檐下有燕子叽叽喳喳,倒叫柳淮今日回来之时,不至于无人相迎。
这是前工部侍郎柳禅的院子,他的祖父留给他的院子。
步入内宅,抚开雕花窗柩上的灰尘,柳淮仔细摸索了一阵,终于找到上头篆刻的金蝉和鲤鱼的眼睛,雕花凹陷的地方按了按,又转动了几个暗扣,片刻之后,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最终,内宅的大门轻轻弹开一道缝隙,柳淮推门,随后后退几步,随即风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三支铁针没入他方才所站之处的地面,待到周遭的声音都平静下来,柳淮方步入内室,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柳淮有很长时间的愣神,随即循着记忆将之中的机关都一一关闭。
屋内的器皿之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尘埃——有好几年了,这件院子中机关设计地巧妙,外头风灰尘难以进来,屋内一切入几年前柳淮离开时那样,打扫起来还算是方便。
第一天,柳淮清扫内室,替换那些老化、或是被腐蚀的零件,没有人到访。
第二天,柳淮添置一些生活用具,被褥之类,有听天阁里头的灰衣使来,给他带了些治疗伤病的药品,顺便帮他一起铲除庭院内杂生的草木。
第三天,柳淮留下了梁上燕子搭筑的小窝,那一窝燕子也真是大胆,也不怕他,就这样和他一起住了下来,每日还啄食一些柳淮洒在窗台上的谷粒。
第四天……第四天不记得了。
听天阁那边久久没有传来瞿心灯的消息,柳淮虽一直没有问过,然而内心确实时常焦灼。那个人此时在哪里?那个人此刻在做些什么?那个人的伤好些了吗?那个人什么时候会回来?那个人会从此不来了吗?柳淮想了很久,此时坐在窗边,手上摩挲着一枚莹润的玉佩。浅碧的流苏在他的指尖纠缠,就好像和他纠缠在一起的是她的发丝。
要是真的是她的发丝就好了。天边有一轮皎洁的月,她为什么还不来。
柳淮肩上披着外衣,倚在窗边的胡床上睡着了,夜里的露有些重,有些湿,有些潮,一阵风从外头吹进来,有些冷,柳淮打了个哆嗦,想要睁开眼睛,却不料没看见任何东西。
有什么蒙住了他的眼睛,很黑,他看不见月光和跳跃的烛火,柳淮心中一凛,背上起了一层冷汗——他的手被什么皮革制物紧紧束了起来,捆在一起,动弹不得。他想要用被捆在一起的双手去够眼睛上的黑布,却不料绑紧他双手的另一端被什么人拽在手中。
“你是什么人?”柳淮沉着气,身体不自觉往后靠,直至腰已经贴上胡床的栏杆,硌着有些生疼。
对面有人,但是没有来一丝声音。
柳淮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这个人是这么进来的?他的住宅周围是有听天阁的灰衣使在暗中保护的,这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进来?柳淮忽然有些后悔前两日将宅院内所有的机关都拆除了。
“你想要做什么?”柳淮的声线有些发紧。
对面还是沉默不语,像是一个顽劣的看客在欣赏他在恐惧之下的窘迫之态。那人将手中的绳子收紧了一些,柳淮的身体事情平衡控制不住得往前倾,绳子摩擦地他有些疼。
这人不像是有恶意,倒像是在玩什么游戏。这样……这样恶劣且能神出鬼没穿过灰衣使的布控进到他院子里的人——
柳淮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了。
“姑、姑娘?”柳淮有些愣神,痴痴地问。
瞿心灯轻啧一声,继续拽了拽手上的绳子,柳淮身体往前一扑,脸撞到了她护腰的银甲上。
就这一声,便足够柳淮确认这就是瞿心灯了。她抬手在柳淮发顶摸了摸,像是顺毛似地轻轻在他背上抚摸着——在她发现柳淮的泪水浸透了脸上的纱巾,几乎要沁透她的软甲,沁到她的肌肤上。
“哭什么……”
“还以为姑娘不回来了……”
瞿心灯的手绕到他的后脑,轻轻解开那条绑着他的纱巾,皎洁的月色和闪烁的火光之下,柳淮一双不安、惶恐、脆弱、通红的眼睛映入瞿心灯的眼底,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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