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晴空万里,是个好天气。
趁老金还没来,五子顶气象站里几人在一块聊闲天,卓客躺在椅子上仰天哀嚎:“我的花死的好惨啊!”
阿尧问:“咋啦卓哥?”
卓客坐起身来,目光幽怨地看着他:“我前两天刚种的几株花,宝贝的跟啥似的,结果早上起来一看,发现又死了。”
阿尧啊了一声:“又被狗糟蹋啦?”
卓客痛心疾首得像是被一起糟蹋了:“是啊!也不知道谁家的狗,就看准我家的花乱撒尿,给那花根都烂了。”
程澍礼正埋头处理工作笔记,听见这话手顿了下,突然明白了昨天临走时,棠又又那个顽劣笑容背后的含义。
他连人带电脑往旁边移了移,以这种方式远离卓客可能的提问。
然而无济于事。
下一秒,卓客就郁闷地转过来:“程教授,你说到底为什么!难道全是我的错!都把鲜花想的太美现实太残酷?”
阿尧的脑袋在后面配合地打节奏。
程澍礼诚心建议:“要不换个耐浇的品种?”
“在咱们这儿,索玛花要种不好,其他的就更不行了。”卓客摆了摆手,接着眼睛一亮:“要不我也养条狗得了,既然苗巫说我得罪了犬神,那我就养条狗,好吃好喝的供着,让它帮我看看家,顺带跟犬神说说好话。”
阿尧点头如捣蒜:“好主意好主意!”
说起狗,卓客立马想到那几只:“程教授,昨天跟着你的那狗哪家的,我去问问要两条过来?”
程澍礼说:“我劝你最好不要。”
卓客问:“为什么?!”
梁晶晶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因为它们像你一样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卓客怒目圆睁:“我只是有一次喝多了在路边撒尿而已,不要用这么奇怪的语言形容我。”
“那你可不如它。”梁晶晶语气冷冰冰,“它不用喝多就可以在路边撒尿。”
卓客将手里废纸揉成一团砸过去,梁晶晶看也不看地偏头躲过,然后顺手丢过来一个抱枕,卓客以吐血之姿被砸中后仰。
闹剧过后,老金推门而入,招呼几人开个简会。
和之前一样,他们没有去隔壁专门的会议室,只是拖着椅子围在一起,老金仍然坐在最前头。
只是他今天说话时摩擦膝盖的频率,比往常任何一次开会都要高,但除了疼痛,老金做这个动作更多是因为紧张。
他说话时面露局促:“根据旅游局那边的通知,下周要来个投资商,因为他们预估的投资金额很大,考虑的维度比较细,所以随行人员也会比之前多,他们在寨子周边整体都转一圈之后,最后会来咱们气象站。”
往常也有来视察的投资商,无一不听说过发生在这里的诡异天气,都会顺道过来五子顶看看。
但是这些人身居高位久了,又被底下的人捧着,身上多少带点傲气,来了之后摆出一副有钱人的架子,问这问那,恨不得把蚂蚁搬家的路线都要问一遍,可最后又都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不了了之。
梁晶晶最看不惯这些人的作派:“视察就视察,来我们站里干嘛?那些仪器数据又不是股票图,他们以为长个眼睛就能看懂?”
卓客掀掀眼皮,无声表达赞同,老金则是缓声安抚:“话是这么说,但你想,那要是投资之后景点都建起来了,还时不时的有点阴风邪雨,游客还能愿意来吗?”
梁晶晶哼了声,扭过头去不讲话,阿尧忙将手边的矿泉水递给她。
“对了程教授。”老金转过来,问一直没说话的程澍礼:“这次他们专门带了一个气象专家,到时候还要拜托你多招待一下。”
程澍礼应声:“好。”
会议散后,几人各自回到工位,梁晶晶出去放探空气球,叫了阿尧一起,卓客和程澍礼一起去石斛试验田,两人走到大门口时被老金拦下。
老金把程澍礼叫到一边,明明想说什么,但就像是舌头打结了半天蹦不出个正题,在他第四回扯开话题时,程澍礼道:“站长,您有话直说无妨。”
语罢,老金脸色凝了一秒,然后他抿下嘴唇:“程教授,你来我们这儿也快三个月了,也看到了,最近天气没什么异常,是不是就说明我们这里的问题解决了?”
想也是要说这个,但表面的平静并不等同于隐患的消除,而真正的原因程澍礼无法直说。
面对老金期待与焦虑交织的目光,程澍礼语气平和地安慰道:“最近确实气象状况稳定,各项监测数据也都符合我们的预测模型,投资商到访期间,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听见这句话,老金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他向前一步紧声问:“确定吗?确定他们来的那几天不会出什么岔子吧。”之前有几次就是因为毫无征兆地下雨,导致投资商格外不满。
程澍礼雷打不动的严谨:“我会撰写一份气象学方面的投资建议书,专门针对烂木等地区可能遇到的风险进行评估,并提出相应的规避措施,力求将不确定性降到最低,至于是否采纳,还要取决于对方团队。”
“也好也好。”老金忙心中的大石稍稍落地,连连点头:“有办法就好。”
看着他不安搓动手掌的动作,程澍礼问了句:“站长,您怎么了?”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老金连忙调整情绪,转移话题说:“你还有事儿是吧,我不耽误你事儿,你去忙去忙。”
程澍礼走出气象站时,问了句卓客:“以前投资商来,老金也这么焦虑?”
“想迁回市局呗。”卓客等他时在外头听了两三句,大概知道老金焦虑的原因,“糖豆儿昨天晚上摔了一跤,直接心脏病发作,现在还躺医院ICU呢,估计老金是想趁这次投资赶紧调回市局,一来能方便照顾孩子,二来他马上到退休年纪了,咱们这儿的退休金和市局的退休金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特别是孩子生了这病,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说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回头望了一眼,老金孤零零地坐在水泥台阶上,正咧着嘴用力揉搓疼痛的膝盖,蜷缩的身影显得格外落寞和无助。
卓客的声音隐隐忧郁:“而且他这膝盖,也不支持他一年到头的爬上爬下了吧。”
程澍礼接过卓客手中沉重的仪器,沉默着迈步下山,他心里想着要和棠又又聊一聊,然后尽快找到她的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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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之后,程澍礼的生活被按下了快进键。
头两天还能在七八点钟回到吊脚楼,可休息不过十分钟,便又重新一头扎进工作里,一边是气象站的分析报告,一边赶上学生论文指导,他经常在电脑前一坐就到深夜,直至星辰漫天,简单收拾一番,然后洗个澡上床睡觉。
他依然遵循十一点上床的习惯,代价是起得越来越早。
第三天,程澍礼回得更加晚,他借着月光穿过林间小道,雾雨倾斜而来,浸湿他的发梢和肩膀,坐在吊脚楼外头等他的棠又又问:“程澍礼,你怎么才回来啊。”
看见她时,程澍礼心头一紧,话里带着歉意:“今天......我忘记准备饭菜了。”
这之前,棠又又都是去气象站找他,且随心所欲没有固定时间,程澍礼一旦感受到外面下雨,便会从食堂打好饭菜带回吊脚楼。
但这几天棠又又知道他忙没多打扰,加上为了节省时间,他基本都在山上呆着,吃饭也是草草应付,而恰巧今天蔡叔请假,他索性直接忘了要吃晚饭。
棠又又冲他浅浅笑了下,黑白分明的眼珠倒映着一圈月色:“我想喝快乐水!”
程澍礼推开门,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线香点上,然后从冰箱里拿了罐冰镇可乐,没掀开拉环直接放到桌上,并不是他不绅士,而是可乐狂热爱好者棠又又坚持要自己来。
现下的棠又又跟第一次喝可乐时一样,轻轻抿一小口,然后满足地眯一眯眼,神情十分惬意,脚丫子没什么节奏地乱晃。
再平凡不过的可乐就能给她带来极大的欢愉,每当这时候,程澍礼心中都会本能的恻隐,对她提不出任何要求,也就无法开口让她不要去气象站的事。
她乐此不疲地跟程澍礼分享学校里的事,程澍礼蹲在厨房里,将拌好的狗粮均匀分进六只大小颜色一致的狗盆里,看着一二三四五六呼哧进食的憨态,勾了勾唇,他边看小狗吃饭,边问棠又又:“下雨不能上体育课,孩子们不会骂你?”
棠又又“嗬”一声,满脸自豪:“光秃秃的草地有什么好玩的,下雨之后草地上会长出很多小花,孩子们拿来编花环才好玩呢。”
说完,她眼睛一转,想要继续分享另一件事,程澍礼突然打断她:“稍等一下。”
然后他径直走向书桌。
程澍礼突然想起学生的报告中有个重大错误,责任心驱使他赶紧打开电脑编辑修改意见,第一时间发了过去。
学生的回复也很迅速,并提出了几个疑惑,程澍礼耐心细致地逐一解答,一条又一条的信息在屏幕中穿梭,直到最后一节线香缓缓燃尽,他也再没有回头。
棠又又的魂体穿过红色易拉罐,留下一声遗憾的轻叹,和同样没吃过瘾的一二三四五六干瞪着眼。
等程澍礼终于想起来时,棠又又已经走了,他本想趁着今晚跟她谈谈投资商的事情,看来只能接下来几天找个机会了。
可接下来几天的程澍礼实在是太忙了。
长达几年的气象数据等着他处理分析,后面几天棠又又来时,他都专注在各式各样的气象绘图,线香已经提前点好,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然而程澍礼实在没空跟她一起吃饭,一整晚也和她说不上三句话,有几次他捧着书籍从餐桌前走过,棠又又想开口,也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屋内的键盘声不绝于耳,棠又又独自吃饭,吃了没两口觉得没什么味道,直接放下筷子逗狗去了。
直到投资商来的前一天,程澍礼还在校对数据,突然窗外一阵急风骤雨,棠又又破窗而入,她冲到程澍礼身边兴致勃勃地问:“程澍礼!你去过潮汕吗!就是那个有好多好吃东西的潮汕。”
“没有。”程澍礼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接着迅速回到电脑,“学校最近开了美食课?”
“当然不是!”
棠又又的声音里充满了活力与好奇,她在吊脚楼空旷的厅堂中央轻盈地转了几圈:“五年级的虎子说暑假要去潮汕找他爸妈,他说那里可好玩了,有种特别大的狮子,叫醒狮,蹦起来能有两层楼那么高!我以前只知道狮子跑起来很快,原来它们还能蹦那么高!程澍礼,你说......”
又是一顿铃声打断棠又又,程澍礼边接边站起来,拿了一罐可乐放到她旁边的餐桌,歉意地笑了下,接着又坐回去,全神贯注地同对面交谈。
“吴教授,这么晚打扰您不好意思。你发给我的资料我看了,这个论文时间有点久,而且也不是北极冷涡的针对性研究,内容太边缘了,不知道您的科研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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