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钰文的丧事一切从简,来吊唁的除了程家的朋友亲信,还有林钰文生前教过的学生,灵堂哀乐环绕,大家默声不语,整个告别厅里笼罩着哀伤而悲恸的气息。
家属区,程澍礼一身黑色西装,面色沉重地站在程开济身边,向每一位过来悼念的人鞠躬回礼。
钟音透露出从未有过的凄怆,眼泪涟涟,用尽全身力气维系最后的体面。
中途,程澍礼出来送几位长辈,几位吊唁完还未离开的宾客站在门口抽烟短叙。
一位知道程阮两家交好的宾客问:“阮家那边没人来送送?”
“阮家早没人了。”另一位知晓情况的宾客接话,话里不免惆怅,“阮家老爷子几个月前就走了,后事儿还是程家帮着去办的。”
那人啊了声:“别的旁系也没了?”
“这阮老爷子也是命苦,还小的时候遇上战争爆发,他大哥参军当飞行员,没多久就死在了战场上,算是为国捐躯吧,有个姐姐呢,说是出去上大学,结果一走就再没回来,可怜阮老爷子他爹为了找自己女儿,在外奔波好几年,回来没多久就病重去世了,最后阮家就剩阮老爷子跟他老母亲,再等老母亲一走,就只剩他自己,话说回来,这阮老爷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辈子不娶妻不生子,也没离开过山东半步。”说话的人重重叹了一口气,“估计是给两哥哥姐姐守着回家的门呢吧。”
听完这番话,在场的几人都为这位阮老爷子的一生感到同情,闷声不响地低头抽烟。
几步以外的台阶上,程澍礼背脊僵直,视线定在地上,大脑一片混乱,直到钟音又叫了好几声,他才堪堪回过神。
不满他的失态,钟音眉心紧皱:“侯院长来了。”
“侯叔叔。”程澍礼向前一步,上身微微前倾,恭敬地向来人伸出右手。
工作中叫侯院长,但在私下里,程澍礼还像小时候住京大教工楼那样,称呼侯明为侯叔叔。
侯明回握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
钟音双手交叠轻放在身前,淡笑着说:“你侯叔叔听说你回来,专门过来看看你。”
侯明也笑:“最近学院里工作太忙了,还没来得及问你最近的情况,我听说那边发生秋旱了?”
“劳您费心。”程澍礼回答,像汇报工作一样严谨,“目前平均降水量比往年同期减少七成,连续三十天降雨总量小于40毫米,受旱面积接近一万亩,因为山区地形复杂,直升机作业难度大。所以已经申请了人工降雨。”
“确实九月份之后,副热带高压迅速东撤,导致中东部以偏北风为主,印缅槽又持续偏弱,水汽条件差,自然会导致降水变少。”侯明了然地说道,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句:“不过还好是派你去的,你经验丰富底子扎实,派别人去真不一定有你管用。”
“应该的。”程澍礼说。
说着,侯明转过来看着钟音:“钟音啊,你这个儿子是大才啊!从学院角度讲,我们希望这样的人才越多越好,但要是我个人,我还真舍不得他窝在学校里当个老师,屈才了呀!”
这一大番夸赞让钟音笑容满面,她目光一转,先是瞥了眼程澍礼,很快又转回侯明身上:“都是学校栽培的好。”
“咱们都是自己人,那客套话就免了吧。”侯明摆了摆手,神情正色,“本来我是真不想让他去贵州,还是老太太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说一定要让他去。”
程澍礼看了他一眼。
侯明继续说:“你们一家子都这么深明大义,那教出来的孩子定不是平庸之辈。”
钟音保持着得体的笑,笑意不达眼底,欣慰地看向一言不发的程澍礼。
葬礼结束后,程开济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钟音和程澍礼先回家。
进门之后,气氛陡然变得压抑而窒息,墨色浓云挤走天空最后的光线,屋里只亮一盏小灯,卧室书房的黑暗围在四周,钟音面色阴沉地坐在客厅沙发上。
保姆小林过来倒水,被还在门口的程澍礼拦下,用眼神示意她回自己房间。
小林一走,客厅里一片寂静,外面也静,平日里活泼热闹的校园此刻噤若寒蝉。
程澍礼走到茶几边,倒了杯温水,弯腰双手递给钟音,钟音别过头去没接,也没开口说话
避开桌上的牛皮纸袋和几本书,程澍礼将水杯放在她手边。
如果有人看见钟音不说话冷脸的样子,绝不会相信这是医院里那个亲切温和的钟主任。
她不说话,是要等着程澍礼先说。
程澍礼站到对面,身姿笔直挺正,像小时候被钟音教育的那样,谈吐声音要清晰,要让对方能听清,但不能过大,也不能有情绪,要不紧不慢。
他说:“对不起妈妈,我不该骗你。”
钟音沉默不语,程澍礼继续说:“当初去贵州是我自己的想法,因为刚入职京大,工作不算忙,学生目前也只需远程指导,所以就想做几个项目写篇论文。”
话音未落,钟音怒极反笑:“你还缺这一篇论文?”
不仅是钟音,任谁听到这个理由都不会相信。
美国海洋大气管理局最年轻的研究学者,野外大气实验室的负责人,由他主导的南极极端气候领域的突破性研究论文,一经问世就让整个气象学界为之震撼。
这样一份简历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耀眼夺目的存在,他根本不需要一篇天气异象的论文为自己的学术生涯搭桥铺路。
钟音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你是不是特别恨我把你从美国叫回来?”
程澍礼垂首站在灯下,诚恳地说:“没有。”
“没有。”钟音嗓音尖利地重复,“没有你让你奶奶给侯明打电话?”
程澍礼解释说:“奶奶给侯院长打电话的事情,我不知道。”
钟音心里的怒气不断上涌:“那你这次回去就交接,交接完立刻回北京来。”
程澍礼闭了下眼:“烂木等秋旱形势严峻,我暂时还不能回来。”
“还在狡辩!”钟音勃然大斥,她随手抄起桌上的一个水杯,用力狠狠掷向地面:“你就这么不想待在北京!”
听见声音,小林赶忙跑出来,看见林钰文生前吃药喝水的杯子变成了一地碎片,眼眶一红,吸着鼻子转身去拿扫帚。
看着她因为哭过而红肿的眼睛,程澍礼接过扫帚,又让她回去休息。
他仔细将地上的玻璃碎片扫起来,自始至终都情绪稳定,稳定的像是完全没有情绪。
扫完,他躬身翻出茶几底下的医药箱,找到碘酒和面前,半蹲在地上给钟音被碎片划伤的脚踝。
钟音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心底是极其失望的:“你待在北京待在我身边,这样我们能好好照顾你,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你是我儿子,难道我会害你吗?就非要跑到那野外,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让我跟你爸爸在家担惊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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