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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第三十一场雨

小说:

天气愈报

作者:

禾一声

分类:

古典言情

程澍礼第一时间赶回棋山,抵达山脚时,已经日落西山,北斗七星亮起微光。

阿尧刚从吊脚楼里出来,猝不及防撞见他,吓了一大跳:“程教授。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程澍礼眸光闪了闪:“事情处理完就回来了,你怎么在这?”下午阿尧发过消息说今天要去赶集,可能过不来。

阿尧挠头说:“本来是要去赶集,但是我结婚那天酿的的玉米酒今天开窖,我阿哒让给寨子里大家都送点。”

“你刚是去吊脚楼送酒?”程澍礼眼神一凛。

“对呀!”阿尧乐呵呵地答,“我知道您不喝酒,就送了一小瓶,这是咱们有仙寨的传统,图个吉利。”

话落,程澍礼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加快脚步走向吊脚楼,不忘问阿尧:“你点香了吗?”

见他面色焦急,阿尧边走边说:“我想着反正来了,就顺手点了根。”

正说着,两人走上台阶,程澍礼倏然停在门口,他看眼小门又看看阿尧,神情被黄昏的暗影所淹没,阿尧问:“程教授怎么了?”

“没事。”程澍礼对他摇摇头,“你先回去吧。”

说完他推门而入,很快又将门关上,将一脸无知的阿尧关在门外。

吊脚楼里,四处昏暗,仅有的微弱天光漫过了窗棱,把室内照得灰蒙蒙的。

程澍礼一眼看见地上的棠又又,她侧躺在那张大床旁边,一动没动。

程澍礼先是赶紧掐掉桌上的线香,然后走过去,低头看了她几秒,他盘腿坐下来,借着惨淡的光线观察她。

棠又又闭着双眼,面容平和安稳。

程澍礼不确定她是睡着了,或是因为点香时有酒造成的他不知道的后果。

屋外的黄昏一寸一寸暗下去,夜幕从山谷里升起来,月牙悄悄爬上山尖,嵌在深蓝的天空,连亘群山宛如一副淡雅的水墨画。

没有开灯,程澍礼坐在黑暗中,垂首看着地上的棠又又,他表情静沉沉的,但又和平时的轻描淡写不太像,似乎是不忍心,又似乎,是在重新认识这张早已记在心间的脸。

到了第三天,棠又又依旧长睡不醒,而他睡觉时外面也没有下雨,程澍礼猜测这大概就是那个副作用。

为了不让棠又又被踩到,程澍礼这几天没让一二三四五六进屋,小狗们躲在大顺的肚子底下,十二目对望,面面面面面面相觑,呆呵呵地嚼狗粮。

晚上工作时,程澍礼不定期过来看她一眼,偶尔听见声音,以为她醒了,结果棠又又只是换了个睡姿,从侧躺变成平躺,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阴影,一副很安宁恬静的模样。

程澍礼一手拿书站在她旁边,看着她的睡颜,忽而敛眉笑了下。和前几晚一样,他拿起枕头放到地上,躺下来睡在棠又又身边。

屋内只留了厨房的一盏小灯,程澍礼侧卧着看她,用目光描摹她的眉眼,不舍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想起那张黑白的老照片,胸口酸涩发紧。

夜晚潺潺,林间微风。

程澍礼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有一个自称喝多了会变成妖怪吃人的鬼,在他旁边安安静静的睡觉。

第七天的时候,晨曦渗透进吊脚楼,棠又又醒过来,她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感觉有什么东西悬在头顶上方,影子轻拂过她的面庞。

大眼睛黄鼻尖毛茸茸的红色小醒狮,正咧嘴冲着她笑,模样憨态可掬。

怔怔看了几秒后,棠又又眯了眯眼睛,鼓起嘴巴,朝着挂件轻吹了口气,看着它一晃一晃,她开心地笑出来。

棠又又坐起来时,程澍礼恰好推门而入,对视的一刹那,显然双方都愣了下。

程澍礼温声询问:“醒了?”

棠又又看着他手中的东西:“你拿的什么?”

程澍礼说:“今天中秋,诺苏送了一盒月饼,吃吗?”

棠又又点头:“吃。”

她一醒过来,天地间就开始下起小雨,雨水摇起层层碧浪,仿佛在庆贺这场来之不易的降水。

程澍礼在厨房切月饼,菜刀一下一下落在砧板上,棠又又揉了揉自己脸颊,问:“我睡了多久?”

厨房里的人不假思索道:“七天又十三个小时。”

棠又又哦了声,还有点将醒未醒的懵,她直挺挺坐在地上,睁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程澍礼将两块月饼切成小块装盘,端到餐桌上,点好线香。

棠又又走过去坐下,迫不及待用手指捻起一块放进嘴里,香甜的味道,让她满足而惬意地扬了扬眉毛。

这是第一次,程澍礼没有要求她注意吃饭礼仪,而是静静地看着她吃完,眼中闪烁着看不真切的情绪。

也不再强调什么食不语寝不言了,程澍礼主动问她:“好吃吗?要不要再来一块?”

“味道一般。”棠又又摇了摇头,然后她又说:“听说北京有种很有名的糕点叫稻香村,那个好吃吗?”

没说好与不好,程澍礼道:“下次带你尝尝。”

棠又又嘴里还嚼着糕点,像个鼓鼓囊囊的小松鼠,微昂起脸朝他笑了一下。

吃完之后,棠又又感觉魂体在逐渐苏醒,有一点力气了。

她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巴,问程澍礼:“你想问我什么?”

闻言,程澍礼目色微愕:“什么?”

“虽然你没有说,”棠又又身体向前一伸,一根手指抵上自己的侧脸,脸颊被戳的凹进去一块:“但你这里,明明写着‘我有好多问题想问棠又又’。”

她皱下鼻子:“不然你哪有那么好心送我小醒狮。”

顿了顿,程澍礼嘴角漾起弧度:“喜欢吗?”

棠又又眼睛朝天,故作矜持地想了下:“要是能看见真的就更好了。”

程澍礼说:“想看就能看到。”

说完气氛陡然默了一瞬,棠又又没接这句,转回刚刚的话题:“你本来想问什么?”

程澍礼犹豫两秒,想了想,先问了别的:“点香时有酒的后果,就是你会沉睡很长时间?”

“老毕摩只说了不能,但是没说为什么,而且以前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棠又又撇了撇嘴,“不过神奇的是,我发现这次睡着之后,又想起来一些细节。”

程澍礼表现得淡然:“什么细节?”

棠又又说:“原来之前从我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男人,就是他搭的那个林间小屋,而且他举着铲子往我身上拍,不是想伤害我,而是想把我埋起来。”

“可能他路过看见我的时候,我已经死了,还一不小心曝尸荒野,人家好心就把我埋进土里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但不失为一种办法,于是棠又又提议:“要不下次点香时,你再放瓶酒,我继续睡一觉,看还能不能想起别的。”

“不用了。”程澍礼眼底一片晦暗。

“什么不用了?”棠又又看他突然这么正经,有点摸不准,“你怎么怪怪的?”

程澍礼叫她:“棠又又。”

棠又又不耐烦的:“啊?”

程澍礼看着她,缓慢开口:“你的真名......叫齐叙欢。”

棠又又懵怔了几秒,视线偏了下又转回来,沉默地看着程澍礼,最后她不解地摇了摇头:“不记得。”

听见这三个字,程澍礼迟迟没有说话,他的脸上表现出不可言说的愧疚,歉意和自责,空气沉重,他拿起桌上的一罐可乐,拉开拉环倒进马克杯,冒着泡的汽水滋滋作响。

棠又又抱着杯子低头喝了一口,屋里响起程澍礼低沉而漫长的声音。

他将这几天发生和听到的事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她,包括她在抗日年间为救林钰文牺牲自己的事,包括她是山东人,以及她的家人。

她的父亲为了找她,带病在外奔波数年,回到山东后一病不起,她最小的弟弟,继承父亲遗志,成了当地有名的粮食大亨,热衷慈善,饥荒年代开仓放粮救了很多人,但是一生没有娶妻生子。

说完,屋里陷入寂静,程澍礼抬眼看了棠又又一眼,她坐在那里,回应他的是一个木然的表情,好似听了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

程澍礼问:“你没有想问的吗?”

“没有。”棠又又再次轻轻摇头,“你说的这些事情,我没有太大感觉。”

她抬眸看向程澍礼:“除了这些天我记起来的那些碎片,我已经失去记忆太久了,所以对于你说的这些人和事,完全是陌生的,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感觉的话,我觉得他们......有点可怜。”

话是这么说,可程澍礼还是清晰地看见,她的眼尾不经意流露出了一抹伤心。

棠又又将小狗马克杯放在桌上,低下头抠自己手指头,她瓮声说:“可能没有记忆的鬼就是这样的吧。”

程澍礼说:“没有记忆就创造新的记忆。”

棠又又猛地抬头,程澍礼安静地注视着她,语气温柔道:“你想去看大江大河,就去看大江大河,想去草原骑马,就让大顺从今天开始减肥,想看日落,就去看最好看的日落,想吃好吃的,就去吃,中国九百六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比你在学校里看见的更大更美好,以后你走出棋山的每一步,去到的每一个新地方,新认识的每一个人,都能成为你新的记忆。”

他说:“以前的记忆是碎片,但从今往后的春秋冬夏,你的记忆都是圆满的。”

棠又又凝望着他认真的脸,心口位置从未有过地动了一下,她抬手轻轻覆上去,毫无意外发现是错觉,但是那错觉仍在灵魂深处源源不断地重现。

好像是,续命。

她唇角勾起笑了下,但是眼底忧伤:“我有点难过。”

程澍礼眼睛微睁:“为什么?”

棠又又问:“程澍礼,你会老吗?”

程澍礼说:“会啊,但你应该还是这么年轻。”

棠又又说:“可是如果你老了,死了,我又会很无聊的。”

“我奶奶以前经常说,人生就是一段旅程,身边人都是来来去去,大多数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直到生命尽头。”程澍礼眼里含着笑意,“科学研究人类的平均寿命是78.6岁,但我会努力活到90岁,陪你走六十年的路,至少这六十年,我保证不会让你感到很无聊。”

棠又又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可是如果你死了,我会难过的。”

程澍礼听见了,他眸中闪过某种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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