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娓娓摁灭屏幕,往两百米开外的便利店走去,先去买包湿纸巾要紧。
经过巷口,里面传来打斗殴骂声。
她放缓脚步,朝里看了眼。
三个戴金链子的男人围着一人,为首的是寸头,叼根烟,拧着脸科科一笑,“魏桁,从前你是天远集团的少爷,人人捧着你。老子没少受你的气。现在你落魄了,老子也不趁人之危,只要你低头,叫我一声爷爷,我就放过你。”
魏桁?
难道是他?
范娓娓停驻。
修长身影懒洋洋斜靠墙,手依然插在裤兜。小巷昏暗,却依稀能瞧见他侧颜线条利落。
他嗤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
“妈的,找死是不是!都他妈破产了还这么嚣张!”寸头男暴喝,挥起拳头眼见要落在他的脸上。
魏桁冷着脸,揣兜的手伸出来,露出冷白凌厉手腕,遏制住他。
“都愣住干什么!上啊!”寸头男挣脱不了桎梏,怒斥另外两人。
那两人才似反应过来,向魏桁出拳。
魏桁及时放开捏着寸头男的手,踹中一人腹部,他身量高,又揪住另一人的头发,向上一扯,往墙上撞去。
却不料寸头男趁此时往他脸上狠揍一拳。
场面一时混乱。
“你们在做什么?”
范娓娓犹豫稍许,站了出来,举着亮屏手机,声音冷静有力。
“我已经报警了。”
寸头男甩甩手,恶狠狠看过来,不甘心地呸了口唾沫,“晦气,这次就算了,别再让我看见你。我们走!”
经过范娓娓时,寸头男不怀好意嘲讽地哈了声,“就他妈靠你一张脸,下半辈子靠女人过活。”
......
幽黑小巷里,只有风刮过呼呼作响的声音,沉默尴尬得可怕。
他认出自己了吗?
范娓娓不知道该不该打个招呼,犹豫着要不要就此走掉。
“喂。”
范娓娓脚尖收停。
昏黄路灯下,他撇头,缓慢说:“没见过挨揍?”
稀薄的光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近乎贴近范娓娓的脚尖,她只需挪动一步,便可将此踩下脚下。
她确实这么做了。
稍许距离拉近,范娓娓看清他脸上好几处破了皮,唇角带了血丝,嘴皮张阖几番,终究没出声。
巷口的身影消失了。
她走了。
魏桁微仰头,后脑勺磕在冰冷墙面,眼睑耷拉下,瞳孔无意识转动。方才与人动手一时快活,现在苦头来了。
他脑子里似翻江倒海,巨浪拍岸,疼得额头全是冷汗。
魏桁唇角抿成直线。缓了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垂着头,眼前发黑症状逐渐褪减,然而目之所及是一双深褐色短靴。
再往上看去,是她手里拎着的白色购物袋。
看清他是昨晚自己弄错的乌龙患者,范娓娓本着内心的一丝愧疚,出言制止打斗升级。想起胡医生说的颅内,本着医者仁心,她去便利店买了些消毒药水和棉签前来看看。
谁料魏桁偏过头,语带讥嘲:“看上我脸了?”
范娓娓毫无所动,一脸真诚为他考虑模样,“你朋友说你破产了,我怕你病情加重没钱医治。”
魏桁不买账地嘁了声。
“啊,那不是你朋友了。”范娓娓正色纠正道,“交友不慎,是狐朋狗友。”
沉默片刻,魏桁忽地笑了,语气闲散又欠打,“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庸医。”
他轻笑时眼尾的泪痣也跟着晃动,范娓娓有片刻恍惚。
等等——
庸医?
是说自己?
“......”
范娓娓反击:“认知没障碍,意识清晰,反应灵敏,记忆没发生偏差,恭喜你,脑子没坏。”
她顿了顿,不好意思一笑,认真下结论,“啊不是,我是说你脑震荡没什么后遗症,好好休息,谨遵医嘱,别到处乱跑和人动手,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
魏桁:“......”
他气笑了,被她的话噎得无言以对。
还有她是打哪冒出来,凭什么管他。
“我买了碘伏棉签,你拿着,回去好好消毒,别感染了。”范娓娓低头从购物袋里翻出来,塞向他手里。遇都遇见了,就当为昨晚的乌龙买单。
啪。
魏桁一把打落,勾唇冷笑,语气含着冷嘲热讽,“范医生对谁都这么尽责?”
棕色不透明瓶子咕噜噜滚向巷子深处,二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范娓娓深吸一口气,默念不生气,没必要与不相干的人动怒。
呵呵——就当好心喂了狗。
她平静地捡起脚边的一包棉签,装进购物袋里,再往深处走去,身影一点一点没入阴影里。
魏桁没动,眸色沉沉,直到她彻底融入黑暗,才偏回头,略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笑。
范娓娓攥着药瓶走回来的时候,便见魏桁抵着墙,瘦高的身子微屈,接着电话,听到细微动静,撩起眼皮朝她望了过来。
他没了方才针锋相对的戾气,直视她的双眸有几分惊讶,渐渐地蓄满了星星点点的碎芒,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柔几分,对着电话漫不经心嗯了声。
范娓娓抿了抿唇,目不斜视经过他,掀起带着股淡雅山茶花香,混着冬日冷气钻入他鼻腔。魏桁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
忽然,从巷口跑过来一人,咋咋呼呼大喊,“魏哥!魏哥!”
“诶!范医生?”矮胖男子喘着气停下,惊奇道,“您怎么在这?”
“我碰巧路过。”范娓娓礼貌笑笑,准备走人,忽地一顿,转头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姓范?”
矮胖男子已然到了魏桁身边,正嘘寒问暖,听到这话,头也没回随意道,“魏哥告诉我的啊。”
话音一落,矮胖男子明显察觉魏桁一僵,范娓娓的目光倏地落在魏桁身上。
气氛瞬间有些怪异。
“哈哈哈哈哈——”
矮胖男子打着哈哈,小眼睛在两人之间不停打转,瞧见范娓娓手里的药瓶,抬头又见魏哥脸上的伤口,饶头尬笑两声,“这个是给魏哥的?”
不待范娓娓回答,他热络地伸出手,范娓娓茫然地递出去,又从袋子里翻出棉签。
“我替魏哥谢谢!”矮胖男子笑眯眯接过,“咱魏哥就是外冷内热,如果有言语冒犯您,还望范医生不要介意。”
“闭嘴!谁要你替我谢!”魏桁面色紧绷,按捺住打人冲动,暗含警告看了眼。
矮胖男子缩了缩脖子,讪讪一笑,没再出声。
魏桁侧头淡淡瞥她一眼,修长净白手指上抬,漫不经心地点了点胸前位置,嗤笑一声,“别自作多情,我单纯记性好。”
范娓娓:“......”
她面无表情看他们离去,紧紧抠住拎着的带子。
对于他最后说的话,感到匪夷所思。
呵呵,江山难移本性难改,狗改不了吃屎。
那狐朋狗友说的没错,破产了还这么嚣张,真特么欠揍。
-
隔天清晨,范娓娓自然醒来,摸过柜面上的手机。
星期六,7:05。
很好,是难得不用查房的休息日,可惜长期保持的生物闹钟让她没法睡懒觉。
她揉揉眼,点开微信,和小杨聊天记录停留在稍后发过来。范娓娓啧了下,再次催促:【小杨,今天必须买票了。】
几分钟过去,小杨没有回复。
范娓娓干脆起床,洗漱一气呵成。
打开冰箱,是满柜的饮料,和一袋过期十天的吐司面包。
范娓娓顺手丢进垃圾桶,点开某团,下了个超市订单。
不一会,门铃声接连不断响起。
范娓娓开门接过。
离回家还有两天,她囤了些速食,和一些带回家给父母的营养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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