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夏末燃尽最后的光亮,宫殿长廊尽头的房间里,符胥蜷缩在角落,如同一只孤独无依的小兽,只敢在这寂静的夜晚露出伤疤舔舐着。干涸的夜风席卷着荒芜,沉淀在他青灰色的眼眸中。
许犹春没能忍心陪同符胥坚持到底,但他大概能清楚,那长鞭落下的次数,足足有一千下。银斝星的落日本就比其他星球的要长,更何况每一次鞭打,符胥的神力便越弱。
此时此刻,符胥早已精疲力竭,断断续续的喘息声落在许犹春的耳畔,他竟不知何时,能从符胥灵魂中完整脱出,只不过仍是透明的魂魄。
许犹春刚一脱身,目光便落到桌上那吸引人目光的相框上——
是今日神典上符胥受万人朝拜、独占高台的场景。
可谁也无法想到,如今圣洁无暇的神明,此刻浑身破烂、鲜血淋漓,狼狈入尘埃。
可许犹春却无能为力,他只能静静待在一旁,看着符胥跪倒在地,忍着伤痛在地上慢慢爬行。颤抖着双手扶着墙缓缓起身来到书架旁,却在下一秒,失手打破了柜上被玻璃罩保护好的蓝玫瑰——
许犹春似乎见过这样好看的蓝玫瑰,是在他们被困在博物馆外的时候。
他记起来了,是困柳火焰的形状。像星星,又像是玫瑰——
但不管像什么,貌似都是符胥喜欢的样子。
从高处摔下的玻璃罩,毫无意外地碎裂开来,蓝玫瑰混着些灰尘在地板上翻了好几圈,符胥心疼到忘却了身上还渗着血的伤痕,滑稽的小跑几步将其护在怀中吹了吹。
黑夜下,刚才的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仿若幻境。
符胥颓废的倚靠在墙壁旁,细碎的哽咽声从他双唇中发出,他缓缓闭上眼,汹涌的泪珠无声却远比一切哭喊更为激烈。
它们攫取着符胥最后的呼吸与活力,摇摇欲坠的泪珠坠落在地泛起一阵涟漪,就好似困柳的出现,不过是短暂却又灿烂的烟火。
潮湿酸涩的哭腔淹没了这里,许犹春想着,他总得去做些什么、亦或是替他看看什么——
或许,这是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原因。
于是下一秒,许犹春夺门而出。
在他一只脚踏出门的那一刻,场景颠倒变化——
他来到了困柳所在的地方。
困柳的家族在火山族里有着足以被称之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他们掌握着调动所有神使的职权,是连首领都需要忌惮三分的存在。
而此时此刻,早已被定下是困家下一任继承者的困柳,却放弃了他原本可以享受的一切权利。
“阿爸,对不起。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为了不牵连困家,我只能这样去做。”
困柳面色严峻,不再是以往那般恣意妄为。他垂下头,身板挺立在书桌前,目光落在那摁着指纹的“自愿放弃书”,眼眸微动。
可下一秒,红光突然出现,炙热的火焰将那手写的自愿书吞噬,就连灰烬都没留下。接下来,是无尽的沉默与对峙。
勇敢的箭矢穿透他的灵魂与心脏,这个年龄的困柳什么都不太明白,但他只知道一点,纵然满身淤泥,也要如蝉鸣,在盛夏不悔一切,为所爱之人冲锋。
于是,他莽撞的抬起脚便欲冲出门去,去寻他的清风明月。
可书房的门却被人紧紧关闭,随后传来醇厚嘶哑的声音——
“困柳,我知道你要去干什么,我不会拦你,但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若是拿符胥的生命做条件的,他断不会接受。
可摆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张照片——
是符胥的母亲献身在火光中的画面。
“我会给你这个证据,让你在那些人面前揭露这一切。如果成功,你就可以带着他离开火山族。但如果失败,你就要代替他成为火山族新的首领。永生永世,替他赎罪,为民祈福。”
春死夏生,道路嶙峋,但困柳向来没怕过什么,也从不愿懦弱堕落。于是,他拿起了那张照片,目光坚定。
“好,我答应你。”
风声旖旎在侧,书房内又重回静默,少年远去的身影仍然在心间。不知何时,另一位长者长叹出声,“你就这般放任他去和他们斗?”
那人冷笑一声,“我也曾有过他这般莽撞纯真,也曾以为以一人之力即可驭长风观千山,可现实却将我狠狠摔进泥泞中,永不能翻身。而困柳,也一定会踏上我这条路。”
“那你还不制止他?竟还将那张照片主动交给他?”
“因为困家,是时候出一个首领了。被符家压制了这么多年,总要见一见光的,这是困柳的责任。”
“......所以这一切,都在你的谋算中吗?但如果他和符胥能——”
“他们不能。”
他完完全全了解困柳的弱点,所以有他的插手,他们不可能成功。
光景更迭,山色重重,长者的话仍落在许犹春耳畔,但此刻迷雾遮掩,他无法看清周遭的一切。只能听见人们的怒吼与辱骂声,和那片燃烧热烈的火焰。仿佛那年焚神的场景再度出现。
许犹春自然知晓这件事的结局是什么——
符胥如他们所愿困在了斯普润火山的心脏处,而符家也从此落魄消亡。困柳成为了火山族新的首领,困家掌握实权,独占着火山族的一切。
等到这一切结束,许犹春回望过去,竟听见那一声绝望的喊声——
困柳就像他父亲所说的那样,失败的彻底。他被神使们拦住,伸出的手臂试图抓住不断向前走的符胥,却落了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以另一种方式“死亡”,因为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这辈子不会再见了。
少年深陷谬误无法脱身,那所谓的神明自此销声匿迹,此后世上再无符胥,也再无那仅有他们二人知晓的故事。
夏声蹉跎、爱恨交错,这就是故事最后的结局。
许犹春无力垂下手臂,伴随着他落下的手,冰面开始出现裂痕,不出几秒,整个冰开始融化,翅膀仍然无暇,凑近看还闪着些银光。
雪神面无波澜,抬手轻抚着羽毛,轻声道;“你都看到了什么?”
许犹春一愣,“你不知道吗?”
“它藏着我的翅膀,而我的翅膀存着我的记忆,因此你会看到我的过往。但这些都是随机的,就比如上一次,你看到的是我和困柳相知相爱的画面。那这一次呢?你又看到了什么?”
许犹春垂眸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看到你替困柳受罚的场景,也看到了困柳为了你,自愿放弃困家的一切,甘愿和他父亲达成一个交易。”
雪神神情一滞,却又很快恢复过来,苦笑了声,“我说那个时候他怎么突然像疯了一样,不断在那些人面前诉说他们的无知,想让他们迷途知返,原来...是这样。”
翅膀得到了雪神的呼应,很自然的重新融入到他的骨骼血液中。他没有再去说些其他无关的话,现在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离开这里。
“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当年心甘情愿来到这里,现在却一心想要出去。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只是现在,我们不能分神。”
话音刚落,雪神便牵起许犹春的手腕,带着他飞离这片泉湖,来到一座断桥前。
可这一次他却没了刚刚那副轻松的模样,握着许犹春手腕的手愈发收紧,紧张的看着不断喷泄出的岩浆。
“许犹春,上一次就是在这里,我们失败了。”
雪神回望他,认真道:“我会带着你飞过去,那个时候我们会遇到很多不断叫嚣着、哭喊着的魂魄,你都不要听心,更不要去看。我们甚至会进入迷境中,许犹春你记住,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不要相信。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在我被我母亲蛊惑的时候,将我从深渊拉出来。”
火光在眼前跃动,巨大的翅膀张开如同那早已破碎的玻璃罩,雪神将许犹春牢牢护在怀中,溅出的岩浆烫红了白羽,可雪神却面不改色,熟练的躲避着无规律的火焰。
只是,伴随着刺眼的红光,许犹春却完全遗忘了自己手腕处传来的微弱亮光。
“这些魂魄,都是曾未能飞升,死亡在这里的无名神。同时,也包括那些惨死在愚昧无知的人们手中的神明。”
“可是,神明不是永生的吗?”
雪神冷笑一声,“永生,不过时那些人用来捆绑他们的镣铐。说是恩赐,实则是一座巨大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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