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找了许久，久到肆虐的沙尘暴都渐渐弱了，天地间的黄沙不再那般狂乱。
终于，在一处背风的沙丘下，喻赤眼尖先瞥见了那辆侧翻的马车。
“在那儿！”喻赤激动地喊了一声。
“小之！”晏井承几乎是瞬移了过去，可一靠近马车，他却顿住了。
喻赤连忙跟上，探头往车厢里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
车厢里的杂物散落一地，大半都被黄沙掩埋，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还没等喻赤好好再看看周围，晏井承忽然抬手，伸手从马车的车沿最高处解下一物。
那里竟系着一枚玉佩，佩绶被风沙吹得微微晃动。
晏井承持着那玉佩细细端详，发现玉佩正面刻着一个奇异的符号，像是字，却又不是中原字。
他和喻赤对视一眼，“眼熟吗？”
喻赤眉头紧皱着思考着，片刻后恍然大悟，“师父？！”
*
漠北，昭弥部。
柳嘉之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绣着繁复兽纹的羊毛毡帐顶，阳光透过帐内的窗户落进来。
身下是柔软的羊毛毯，盖在身上的被子在略有凉意的草原上，温热又舒适。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帐门也同时被掀开，两个穿着鲜亮的小姑娘端着盆走了进来。
她们戴着漂亮的毡帽，碧绿底色的兽皮坎肩配深色长袍，领口镶黄铜太阳饰。
看到柳嘉之睁着眼，两个小姑娘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笑容，叽叽喳喳地说了些什么。
其中一个小姑娘，立刻放下盆，转身就跑出了毡帐，嘴里还大声喊着柳嘉之听不懂的语言。
不一会儿，帐门再次被掀开，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与其说是男子，倒不如说是个意气风发的大男孩。他生得极是耀眼，皮肤是健康的蜜色，鼻梁高挺，眉眼弯弯，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
看到他，柳嘉之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她那时本以为是晏井承来了，好不容易顶着风沙爬出马车，可刚一露头，就被一队马队围了起来。
而领队的，正是眼前这个笑起来像小太阳一样的少年。
*
她清晰记得，沙暴中是他率先下了马，不顾风沙扶起了自己。
她急中生智解释，说因为马受惊失控才误入此地，还有同伴重伤昏迷在马车旁。
少年听后没多问，只让手下看好她，自己转身就爬进马车车厢，查看了单兴为的情况。
回来当即下令让马队腾出两匹马来，将单兴为和温映薇带出来。
“你们留在这太危险了，”他当时语气坚定，“就算沙暴停了，没水没粮在沙漠里也活不下去，况且他伤得那么重。先跟我走，至于你要等的人，我留一件信物在马车旁，他若是找来，必定会循着线索来寻你。”
思及此，柳嘉之撑起下床道了谢，“多谢公子相救。”
“不用那么客气。”那少年急忙上前扶住她，将她轻轻按回床边坐下。
随后，转身从桌上端过一个精致小银碗，又搬了张矮凳放在她面前坐下，伸手递了碗给她。
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柳嘉之有些愣神，心想不愧是草原部落的人，行事大大方方，毫不避嫌。她身为现代人，自然更不拘泥于这些小节，便坦然接了过来。
*
原是一碗奶，见她没有马上喝下，少年便开口道：“你可能喝不惯这个，我刚已经叫她们去沏中原的茶来了。这是新鲜的羊奶，你昏睡了一天一夜，先喝点补补精神。”
柳嘉之心里又不禁有些感叹，刚才那两个小姑娘的口音她一句也听不懂，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的中原话竟说得如此流利。
她点头喝了一口，随即抬头问道：“请问公子，我的两位同伴呢？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谁知那少年竟放声笑道：“什么公子，听着有些别扭，我叫诺敏萨仁，你叫我萨仁就好。”
他又继续说道：“他们俩在别的毡帐里。你那个受重伤的朋友，我们的巫医已经看过了，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及要害，只是失血有些多，需要静养。你另一个朋友比你先醒，现在正守在他身边照顾他呢。”
柳嘉之闻言，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这才有心思好好琢磨少年的话，萨仁？
“月亮？”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诺敏萨仁脸上笑容更甚，惊喜道：“哇，你居然听得懂！没错，萨仁就是我们昭弥部的语言里，月亮的意思。”
柳嘉之也跟着笑了笑，含糊地解释道：“之前行商，听漠北的商人提起过。”其实看电视剧知道的。
*
诺敏萨仁笑道：“原来如此，没想到你还是个中原来的商人。那你叫什么呢？”
柳嘉之想了想，说道：“你叫我小之就好。”
诺敏萨仁笑着起身，也给自己倒了一碗羊奶，一口喝尽，说道：“小之，你们中原人的名字真好听。”
柳嘉之听他频频提起中原，才想起一事，问道：“对了，萨仁，你的中原话为什么说得这么好？”
诺敏萨仁闻言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因为我从小就学中原字了。”
柳嘉之点点头，没再多问，仰头喝完了手中的羊奶。帐内一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而他却像是没察觉，继续开口问道：
“小之，你们为什么会穿越沙漠？我看那马屁股上还插着簪子，像是人为的。要不是我今日带着族里的勇士去古商道，看看有没有被沙暴困住的行商队伍，路过那里，你们可就真危险了。”
柳嘉之叹了口气，起身将碗放在桌上，“说来话长。”
*
她一边说，一边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的衣服。应该是刚才出去那两个小姑娘帮她换的，服饰不算华丽，但料子柔软舒适，却又不像是睡衣。
诺敏萨仁见她这般，便笑道：“没事，不方便说我也不勉强你。好在留下了我们部落的信物，你这些日子就在这里安心住着。他们看到信物，一定会来找你们的。”
他说这话时，柳嘉之正转着圈欣赏自己的新裙子。
等他说完，她抬头看向他，又郑重地跟他道了谢。但随即又有些疑惑，问道：“你就这样收留我们，不担心我们是坏人吗？”
诺敏萨仁听完，笑得更欢了：“我阿爹是中原人，中原人遇难，我自然该帮。况且——”
他站起身，走到柳嘉之面前，与她面对面，“我当时看你从马车里爬出来，倔强又可怜，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长得还很漂亮，自然忍不住想帮你。”
柳嘉之还是被这草原上特有的直白，逗得有些脸红，就在这时，一个小姑娘端着茶壶走了进来，嘴里依旧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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