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讲了一回国史,便教前朝大司马召回了藏书阁。他前脚刚离了太清宫,九公主的侍女便抱着血尾白狼匆匆回了学舍。学舍内的学子先还不敢妄动,过得一时,方又自坐席间起身,围拢至公主左右,一齐听她抱着血尾白狼谈天说地。
独有徐方正一人留在席间,眉头紧锁,瞪着手中的书帛,一副苦思冥想之态。
一人道:“徐世兄,快别装了,老夫子早走远了,一时不会来捉你的错处。”
一连几声,徐方正才茫然抬起头,往四下望了一圈,望见齐远正手持书卷,教阿葵读书,他忽的计上心来,嘿嘿一笑,冲众人挤眉弄眼道:“夫子教我们评点同窗的策论,齐二的策论恰恰落到了我手里。咱们便一同评点一番,如何?”
此言一出,方才心中不忿的学子只觉眼前一亮,纷纷应声。
只见徐方正捧起书帛,清了清喉咙,道:“今日要论的是,奴隶制的弊端。”
“论的什么?奴隶制?咱们大燮可有这项规制?”
“什么奴隶制?我读遍国制,寻不到一星半点。”
徐方正道:“是啊,我初读也不甚领会,读过一遍,更觉荒唐可笑。你们可知下面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左不过又是故作惊人之语一类,这种文论我看得多了。”
“快说快说。上回听夫子夸赞他策论写得好,我倒是想看看,究竟写了什么?”
一个声音冷不丁响起:“诸位同窗,你们想听我的策论?”
众人齐齐望向齐远,见他慢慢放下书卷,自坐席上起身,竟齐齐往后退了半步。
徐方正还坐在席间,手紧紧地攥着书帛:“怎么?齐二,你要打架还是斗口?咱们人多,可不怕你。”
“我见你拿了我的策论,评议半晌却不肯说出我的论点,故而请我的书童为诸位详论。”
阿葵起身,念道:“民为农田手工所役,若启民智,顾民生,人人各有所乐,各有所业,不复有受奴役者,民、官各有所安,岂不乐乎?这便是我家公子的论点,你们可有异议?”
方才齐远教她念书,将自己的文论讲与她听,她便一字不落地记下了。
听这个蛮子念出燮朝的雅文,几个先还咋呼的学子彼此递着眼色,怂恿旁人先开口辩驳。
众人心思一致,竟无人先开口,倒是九公主若有所悟,问道:“齐远,你想教奴隶不复存世,教人人各有所乐,可若一个人心中所乐即是为奴为婢,他要如何安业?”
阿葵道:“没有人生来便愿做奴婢。我阿爷就死也不愿做贵族的奴隶。”
“可你眼下便是奴隶。”九公主振振有词,“书童侍奉主人,也如奴隶一般。”
阿葵不会辩理,仰头去看齐远。
齐远道:“若有人甘愿为奴为婢,也形同操业,就如主人和书童,只是所操之业不同,未必有身份之别。”
徐方正哈哈大笑道:“主子和奴隶没有身份之别?齐二你疯了,你是搞策论还是在说书啊?”
“是啊,主子便是主子,奴隶就是下人,下人和主子没有分别,那下人岂不是会踩到你我头上?”
“真是痴人说梦啊。”
“这只是我的理想,就如两百年前,大燮太祖发愿建一座永无战火的天启城。这是他的理想,如今天启城已太平了百年之久。”
九公主道:“你的理想有趣得紧,却教人不痛快。比方说,你想启民智,可民却固愚,这是我父王教给我的道理,百年千年也不会改,百姓以愚昧为高,偶尔读了书的,才会开智,多数百姓是不愿读书的。”
“再者,你若教人人都开了智,人人都不侍奉世家贵族,那么,谁我侍奉我,谁又去侍奉你呢?”
她话音刚落,身边的那两个侍女急忙跪拜道:“奴婢一心服侍公主,来生做牛做马也盼着能再服侍公主。”
几个先前奉承过她的世家子寻到了时机,也上前道:“公主,到时便让在下来侍奉,生生世世都不离公主左右。”
九公主掩口笑道:“你瞧,他们可不是没有开智,却也急着做我的奴隶呢,你的理想,恐怕千万年过去也不会实现。”
阿葵忽道:“阿爷说,奴隶们终有一日会拿起马鞭,将贵族们赶到荒原上,到那时,天下便没有奴隶和贵族的分别。”
闻言,九公主愣住了,她身边的侍女插口道:“你这蛮子敢对公主不敬,小心公主先拿马鞭抽你一顿!”
齐远冷冷地道:“这是我的书童,谁想对她下手,先过了我这关。”
九公主哼了一声,猛地将手中的血尾白狼掷向地下。小狼在空中欲要挣扎,脖子上紧缚着的银链忽的绷直了,九公主一扯银链,将小狼抓回手中,又再一次抛向地下。
“你要对小狼做什么?”阿葵欲奔去救小狼,却给齐远扯住了袖口。
“公主,国主曾言血尾白狼一月后会归还齐家,它是我齐家借与你疾病之物,不是呈献予你的兽宠!”
九公主撇撇嘴,将小狼丢给侍女,道:“不玩了,不会叫也不会哭,无趣!无趣!”
虽如此说,第二日,她仍是抱了那小狼玩耍,众学子也如旧围着她吹捧奉承。过了五六日,阿葵却不见她再抱小狼了。
她心中疑惑,却不愿前去问公主。因齐远前日教她只随于他身后,旁人一概不可理会。
只是心中的疑虑始终无法散去,她忍不住问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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