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透入窗格,落在地板上,光束中飞舞着无数粒细小的尘埃。
床榻畔的炭火盆里爆出一声噼啪轻响,床帐中缝处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撩起了床帐。
候在床畔的人上前一步,笑嘻嘻道:“公子,你醒了。”
少年理着衣领,冷淡地问:“一大早,你傻乐什么呢?”
十七笑得一脸诡秘,反问道:“公子怎么不问我为何一大早便杵在房内?”
齐远起身,自衣架上取下外衣,一面穿一面问:“老夫人那边传话来了?”
十七走上前,殷勤地替他理衣,“老夫人不曾传话来,是我自个儿有话对公子说。”
少年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眉尖微微蹙起来:“你到底打什么鬼主意?倒学会来消遣我了?”
十七道:“不敢。我是公子的跟班奴隶嘛。”
少年盯了他一会儿,轻嗤一声,笑出声来,“好,好。你是报仇来了。”
十七正色道:“其实,我是报恩来的,十二年前,齐国公,齐老爷将一个流落街头的,正被野狗追着咬的可怜小孩带回了齐府,从那之后,这小男孩便暗自立下誓言,要用三生三世来报答齐国公的恩情。第一世,他报答齐国公,第二世,他报答齐老夫人,第三世,他转生为英俊雄伟的壮男子……”
“砰”的一声,是受不了和尚念经的齐远一把推开了房门。
门外候着的婆子们会意,这是公子准她们进屋伺候了,她们捧着漱口茶、巾帕、细盐等鱼贯而入。
她们服侍齐远的时候,十七就站在一旁,他不再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三生三世,而是绷着脸,抿着嘴,木头人似的一动也不动。
婆子们瞧了他好几眼。她们知晓公子素日不喜房中有值夜的,小厮们都是打发到耳房去守夜,就连这十七也是一般对待。只是这十七一贯是个调皮的性子,少见他寡言少语的正经模样。
婆子们暗自思忖,想是出了什么不一般的要紧事。她们能在公子底下侍奉,靠的就是善解人意,因而今日便快快地服侍过,而后轻手轻脚地出去了。最末那个年轻些的婆子,还将房门轻轻带上了。
“去杂役院,叫那女孩儿抱血尾白狼过来。”齐远一面打量铜镜里的自己,一面对十七吩咐道。
十七却依然形如木雕泥塑。
齐远从镜中看到他的模样,正待发作,却听他正色问道:“公子,那女孩儿疑点重重,公子真要留下她?”
“你就为这个来的?”
十七愤愤然道:“昨夜里,我同十二深谈了一整夜,公子,你可知她蒙骗了我们多少事?十二还想着喊仵作去查她,是我拉住了。我说,咱得先报予公子知晓。我简直一夜没睡啊,我翻来覆去,想着齐老爷,想着齐老夫人,想着……”
“闭嘴。”齐远做了个手势,制止他说下去,“你到底想说什么?十二又告诉了你什么?”
十七见他上钩,心底非常之得意,便把昨夜里十二讲给他的,关于女孩儿的可疑之处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他以为齐远听了,必会勃然大怒,不然也会脸色阴沉,少不得也会皱紧眉头,然而少年只是冷淡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等他说完后,过了一刻才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说完了?”
他惊问:“公子,你方才没在听我说话?”
“我为何要听你废话?”
这这……简直……教人无言以对。十七嘴唇动了半天,张口欲言,半晌,终究没说出一个字来。
“你既不愿去唤那女孩儿,且去请余老来。”
“是。”
铜镜中映出十七恹恹的背影,他拖着步子,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门扇合上了。
少年垂下眼帘,乌睫之下,眼底的光芒渐隐渐暗。
*
昨夜里折腾了半宿,阿葵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院子里人声嘈杂,婆子们走动着,彼此说着闲话儿,手上的活计也不停,间或传来几声噼啪闷响,似是在敲打着什么物什。
阿葵揉着眼睛,自床榻上坐起身,愣怔了好一会儿,才醒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小狼崽睡在蓖麻枕上,脸埋在团成一圈的尾巴里。她不愿吵醒它,便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
院子里的婆子们一见她,都停了手里的活儿,指着她笑起来。
阿葵呆呆的不知所措。
她们在笑什么?为了什么缘故这样高兴?
王娘子手里持着个棒槌,赶上前来,架势兴冲冲的十分唬人,阿葵以为要挨打,瑟缩着退了一步。
“哎呦,你这小丫头片子,瞧这脸上,也不知自己弄盆水照照!”
她昨夜睡前连衣裳也不曾脱下,就那么蜷缩着,窝在床榻边沿,枕着自己一双手睡了一夜,此时脸颊上横七竖八地印着一道道通红的印痕。
王娘子抬起湿淋淋的手去擦阿葵的脸颊。
阿葵愣了愣,明白了她方才是在洗衣裳,棒槌是为着捶打木盆里的衣裳。
但阿葵还是躲开了她的手。她不喜被人触碰,尤其是生人。
王娘子也不恼,笑眯眯地问道:“十七可派了活计给你?”
阿葵说不曾。
一个上了年岁的婆子道:“厨房里送了早食,我放到你门外窗台上了。”
阿葵转过身去瞧,果然瞧见了食盒。
王娘子又玩笑道:“哎呦,这小丫头子竟每日都不必自去取食,倒有人巴巴地专程送来,还装在这么个劳什子里头,咱们这么些个老婆子是比不过了。”
她是对婆子们说的,说话间笑意不住,但听者都觉出些酸味来。便都对那王娘子取笑道:“你也往脸上抹点粉儿脂儿的,叫那小厮给你巴巴的送来。”
“王娘子,你也别瞅着酸葡萄就说酸,你那老相好不也给你送过几回么?”
“是啊,王娘子,我看你这身段,可不比那年纪小的差!”
……
婆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笑闹起来,阿葵听了一会儿,肚里觉出饿来,又想着要去喂小狼,便回身去拿食盒。正这时,打院门走进来个人,言说要叫昨夜里回来的女孩儿过去。
来人是个面生的小丫头子,阿葵不曾识得,只当是公子的什么奴隶,便抱过小狼崽,垂头跟在她身后。
穿廊绕院,走了不知几时,终于,那小丫头在一扇门前停住了。
“小姐!小姐!”她冲着里面叫道。
“人来了吗?人可是来了?”里面一个咋咋呼呼的女孩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接着是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后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
穿着一袭嫩粉袄裙的女孩儿出现在阿葵面前,是昨日里的宋娇萝。阿葵微微有些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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