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正好,铺满暖意的书房,风吹进来一片草叶子,落在单茸的鼻尖。
她撑着脑袋昏昏欲睡,桌案前正在念书文的人停了下来,脸上终于浮现出几丝阴郁的怒意。
季先生第三次忍无可忍的用书卷敲响了单茸面前的桌板,“单小姐,不如你今日先回去睡一觉,睡够了我们再上课。”
单茸从昏昏沉沉中惊醒,当即摆正坐姿,端正心态,“我醒着呢,先生请继续讲课吧!”
季维安强忍不悦的眼眸,敛下了单茸那副故作装精神的样子。
他捧起竹册继续念书,将方才已经讲过的内容又讲了一遍。
不一会儿,单茸又开始出神地盯着鼻尖的叶子,上下眼皮不断打架。
恍惚间,一只大手忽然朝自己伸来,吓掉单茸半条魂。
“先生我错了!”
季维安指节一抿,捏掉了使她分神的那片叶子,眼色无奈地将其丢在一旁,“你没有错,既然无心听课,我觉得我也没有讲下去的必要。”
一听先生严肃的语气,单茸登时神魂归位,清醒了一大半。
天尊在上,这真不是她不想听课,可到底又是谁,非得让一条鱼也学会读书识字明理!
……等等,好像罪魁祸首就是她自己。
前几日,单茸特意求了她爹,哭着喊着说要去裕文堂念书。
单逢时一时间也有些犯难,他和朝中那群自诩清流的文官向来不大对付,如今一边是自己的亲亲闺女,一边是四舍五入有宿仇的文官群体。
实在是难两全。
好在总是有人在他瞌睡的时候送枕头的,唾骂奸相与捧高踩低的人互为犄角,既然有不愿让单逢时如愿的人,自然也有费尽心思想要讨好他的人。
单茸虽说是没能立刻当上插班生,可到底得了个旁听的机会,只需要在月底参加一次课后小测,假如顺利通过,便能即可入学。
为此,单逢时自然不想让女儿再失望,专门从裕文堂请来了颇有学识的教书先生季维安,吃住都在府上,只为了让单茸顺利通过月底小测。
单茸本人老大个不乐意,没有同龄人伴学也就算了,怎么府上来的还是个只认死理的教书先生啊!
她本以为季维安年纪轻轻,定然同那些迂腐的老学究不一样,可直到两人第一次接触下来,单茸才两眼一黑:这人根本比那些老头子还要可怕!!!
由此可见,学问做得好的先生,教书很容易是另一种诈骗。
至少他在堂上给单茸将那些经学策论时,单茸只觉得自己眼皮打架,立马就能昏睡过去。
不仅要昏睡,还得睡个天昏地暗。
季维安内心也大为光火,带来的戒尺只能象征性地镇在课本下面,拿出来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在裕文堂中,他教训学生从来不手软,亦不看家世背景,该打打该罚罚。可进了相府,纵有文人傲骨,也实在是难对单逢时千金一视同仁。
罢了,罢了……
这小姑娘左不过是对学堂生活有几分期许,待知道了读书有多无趣,想必便能放过自己,也放过他人了。
季维安做了几次深呼吸,看着面前方才醒转的单茸,一时间觉得内心已如老朽暮年,果断生出了离去之心。
单茸看着将放弃二字写在脸上的季维安,脑海中电光火石,想着怎么能再挽留挽留这位先生。
她站起身来,将季维安手中的戒尺抽过来,立刻认错道:“先生,我知错了,先生打我吧!”
说完,她两眼一闭,将自己的掌心和戒尺一起送了出去。
拥缚礼正好从门外进来,怀中还抱着几卷要送给季维安的书,见了眼前情景,如何不知道是单茸又惹了先生不快?
他将书放在学案上,执文人礼,向季维安拜了拜:“劳烦季先生费心了。阿姐自小便只待在闺阁中,又因体弱,失了读书明理的机会。如今一心向学,也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先生要罚,便由我来代阿姐受过吧。”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让季维安也挑不出错来,先是说单茸身体不好,又是卖惨没念过书,季维安听在耳朵里,也难免收敛了几分方才心头的怒火。
拥缚礼将手也伸出来,拿过了单茸手中的戒尺,随后摊着一双白皙的手,恭恭敬敬地将戒尺奉上。
只是这一伸手,又叫单茸看见了他掌心那颗熟悉的红痣。
她皱了皱眉,心中烦躁感尤甚,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当即便压着拥缚礼的手腕,将他的手扯了下去,态度尖锐道:“谁要你替我受罚了?我自己可以,不劳费心。”
季维安看着又冲自己伸出来的、少女白皙的手,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轻咳两声,摆摆手道:“也算不得什么大错,既然单小姐身体不适,那便明日再授课吧。”
拥缚礼见季维安没有要罚的意思了,当即直起身,又道:“先生且慢。先生往日任教于裕文堂,所教授学子皆为万中挑一,自然是不曾见过顽劣之徒。只是施教于人,从来是有教无类,先生读圣贤书,必不是吹毛求疵之人。如今先生在府上教学,定然是义父十分看重,想来也不会将今日之事放在心上。”
季维安叹了口气,眼中对拥缚礼所说的话有了几分认可,也不免在心下感慨,这样知书达理的孩子,怎么不是他所要教的学生。
他将原本已经抱起的书卷又放在了书案上,无奈道:“罢了,那便把今日的课讲完吧。”
单茸连忙将手里的戒尺也放回了案上,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席前,认真听起课来。
……听不进去一点。
他凭什么说我是顽劣之徒!难道他是什么好人吗!
季维安刚开始讲课的时候,单茸还能跟上一点,只是拥缚礼的声音一直和季维安的声音一同响着,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
她实在是气不过,老先生讲的课听一半丢一半,等下了学,脑子里又只剩下几个之乎者也了。
待到用过晚膳之后,单茸陪着单逢时在书房聊了一阵。府中发生的大小事宜,单逢时了如指掌,单茸下午险些将季维安气走这件事,自然也逃不过单逢时的耳朵。
但他素来有对女儿宠溺太过的传闻,即便是听闻了这样在别家眼里大逆不道的事,也只会拍着单茸的肩,满目慈爱道:“不愧是我单逢时的女儿,有气性!念不下去便不念了,官场上的功夫,也要不了你一个孩子来做。”
他说得满不在乎,可单茸听得汗颜,她哪里敢真的将先生气走了?
读不进书归读不进书,裕文堂她还是很向往的,要是先生不教了,单茸根本想不到她能踏进学堂门槛的第二条路。
只是单逢时的态度,总是让她心中一暖的。
这位在朝,甚至在未来史书上的名声都不太好的奸相,能够掏心掏肺对待的人,也唯有单茸这个亲生女儿了。
单茸不好意思辜负单逢时的关心,嘴上说着:“爹爹不许取笑我了,自明日起,我定然好好念书,在裕文堂给爹爹争口气。”
单逢时听得哈哈大笑,又嘱托了她几句不要过分劳累,这才说还有公务要处理,让单茸早些回房休息。
离开书房,单茸一时间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长廊下,月光如旧,她抬眼看向园中,里头只有几个洒扫的下人在做活。
许是下午在课堂上睡饱了,此时的单茸半分困意也没有,寂无峰这几日奉密令外出办事,也不大来单府,偌大个家里,竟又变得空空荡荡了起来。
她理了理裙角,也不顾春华在一旁不赞同的眼神,径直坐在了廊下。
这个时节的风早已不刺骨,即便入了夜,也只能堪堪称得上凉爽罢了。
单茸裹紧了身上的披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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