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赫祺早年与窦言舟有些交情,多年来一直算得上亲近,是以不论是将他派到这衙门任一小小的员外郎亦或是先前缺勤罚俸一事,都或多或少得了窦言舟的打点及张侍郎的暗中恩惠。
窦言洵点点头,道:“张大人,实不相瞒,郊外庄田那昏迷之人,原是我家内人的表兄。”
张侍郎听了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踱了几步,道:“原来如此,只是不知此人竟也与长公主那边......?”
昨日坤柔郡主得了消息便匆匆前来,虽特意乔装,想必背后为了疏通关系定会用到长公主的名号,窦言洵早已猜测到会如此,波澜不惊道:
“大人有所不知,卑职也是昨日才听内人提起,说坤柔郡主与其表兄,以及内人皆关系亲近,为至交好友,或许便是依着此层,长公主那边才与此人算得上几分渊源。”
张侍郎松了口气,缓声道:“是了,难怪昨夜半夜便从长公主府派了人来这要人,实让人惊出一身冷汗。”他一边说,一边拿起身侧桌几上一杯早已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方擦了嘴,道:“端和长公主多年来甚少过问政事,咱们自然也不敢怠慢,自然得小心听从。可是这件事,难就难在,懋亲王那边,亦派了人来......”
窦言洵眯起眼睛:
“哦?还有此事?”
张侍郎点了点头,沉吟道:
“故而本官才吓了一跳。懋亲王身边的段将军今晨天还没亮便带了一众侍卫来,说此案涉及军队逃犯,而十四师皆为懋亲王昔日旧部,此事波及甚广,更牵扯到王爷麾下清誉,自然万万怠慢不得,小段将军一副秉公凛然的模样,不由我等分说,便将那昏迷不醒的梁徵元带走了,此刻恐怕他人已经被押进大牢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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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和煦,昼景清霁,林栩在假山旁的凉亭里绣着花样,耳边偶来传来几声鸟鹊啾鸣,她的心思却早已漫飞至远处,怔怔出神间,还是竹苓侍立在旁侧,忍不住低声道,“当心!”
蓦然回过神来,竟是她自己一不小心用针刺破了手指,指尖娇嫩,片刻便有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竹苓忙转身拿了干净的帕子来,一边心疼地查看她的伤势,一边柔声劝慰,“夫人在家中坐着,虽是担忧表少爷安危,却也得放宽心才是,莫要过分紧张。表少爷吉人自有天佑,定会无碍的。”
林栩低着头,看着在一团锦绣云纹中格外醒目的鲜红,怔然片刻,方抬头看向竹苓。
“赵岐那边可有动静?”
竹苓亦压低了声音,“一大早周全便在府宅门口转了几圈,未见任何音讯。”
昨日事发仓促,林栩便在回府前又去了一趟沐京北街处的芫草居。花草熙攘,栀芫生意愈盛,但她见林栩匆匆赶来,又神情焦急,不过三言两语便也明白了其中厉害。梁徵元在林府借住时对下人一向体恤宽宥,得府内不少人的拥簇。见梁徵元出事,栀芫自然亦是焦急万分。
自栀芫出府开店以来,虽明面上不过是做些花草生意,做点小买卖,但实际上有她周转,却大为方便深居内宅的林栩与外界各处周转。自芫草居开业以来,赵岐没少光顾,一来二去,已与栀芫甚为相熟起来。是以当夜栀芫便得了林栩吩咐而暗中联系赵岐,只为密切观察永安坊长公主府的动向,一有动静,便会即刻来窦府传信。
栀芫办事一向谨慎,若有异动却也不会打草惊蛇,只会遣花草行的小厮来窦府送些店内的新鲜花草,如此方可避开窦怀生和白氏的耳目。
如今半日已过,却依然毫无音讯,林栩的心不免沉了又沉。恐怕此事绝非轻易便能转圜,连身份矜贵如坤柔郡主,都一时束手无策。
她不过略一思量,便听得远处周全大步走来的声响,他拱了拱手,一向沉稳的粗糙大汉少有一副焦急面色,只见周全双眉紧皱,低声道:
“小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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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位于沐京城西南处,与工部仅有两条街之隔,与大理寺、御史台并为大昱典狱三司。内设大牢,自本朝起,多关押重犯要犯等恶徒,刑部骤然插手此事,本应与懋亲王毫不相干,然而却是段锦儒漏夜前来要人,未免过于蹊跷。
廖珚一身华服,腰间配着三块美玉,脚步匆匆一路走出长公主府大门,正欲一脚踏上门前早已停当好的软轿,身后却传来一句无比凌厉的女声。
“站住——”
廖珚怔了怔,迟疑片刻方缓缓回过身去。
却见身后之人一袭曳地紫袍,目不斜视地立在大门后铺着缠枝红锦绒厚毯的玉阶之上。鬓间斜插的芙蓉金步摇随说话间而轻轻晃动,那张饱满而明艳的红唇轻启,声音却透着不怒自威的凌然盛势:
“晔儿,你如此急色,可是为了那个被羁押到刑部大牢的军队逃犯?”
廖珚神色一凛,来不及去想事发如此仓促,母亲究竟如何得知此事。只得低着头快步向前,在长公主面前福下身去。
“启禀母上,此事应是另有隐情,儿臣与郢之有些交情,知晓他的为人,绝不会做出叛逃之事!”
长公主慢条斯理地扫一眼廖珚,即便她恭谨地低着头,双眼中的焦急神色依旧无法掩藏。
长公主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光影,随即冷冷开口:“你如何能笃定?”
廖珚闻言身形一滞,脸庞大半隐在阴影中,声音却未见半点迟疑。
“......儿臣眼下虽还未找到证据,但儿臣就是敢笃定,儿臣相信郢之的为人。他骁勇忠厚,绝不会做出有违军令,叛逃千里的可耻行径,此事多半有人栽赃嫁祸,或是另有隐情而不得知晓。”
长公主闻言,唇角缓缓上扬,却勾弄起一个甚为嘲弄的弧度,她微微瞥了一眼身侧的随行宦官,那宦官便会意颔首,上前一步,双手向廖珚递上一样东西。
廖珚不明所以,待接过一看,却见一页对折的纸上寥寥写着几行字。她打开一瞧,不过一目十行瞧了个大概,便骤然白了脸庞。再度抬头看向长公主时,她的双眼已尽是哀切,忍不住哑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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