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黛珠显然心不在焉,又小坐片刻便告辞离去。林栩接过披风,站在廊前看着冯黛珠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眼底浮上几丝思量,却也只是一路缄默。
她今日起的迟,方才急着去给白氏请安而未曾用膳,如今甫一回到别院,便见青茉绒薇带着弄玉几个端来摆放满满当当的茶点。昨夜她言语冒失,羊乳茶喝了小口便提心吊胆起来,更是一整夜未曾安眠。眼下望着满桌的香气扑鼻的糕点,便也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见她难得胃口不错,秦嬷嬷站在旁边笑道:“夫人一向胃口小,便是从前还未出阁时,也难得这样好胃口。”
林栩夹起一块晶莹闪着光泽的虾饺,细细尝了,才道:“别的不说,窦家的厨房师傅手艺确实出众。”那时齐霜儿在饭菜中下毒一事被她发觉,自此用膳时总是多留一份心思,又整日谋划如何接近窦家,自然忧心忡忡,如今大事虽未成,却也算有几分曙光了,她自然也渐渐放下心来。
弄玉立在窗边,闻言便道:“二夫人有所不知,从前二爷独自一人时,总是在吃食上不大留心的,晚膳时常一壶好酒,一小碟下酒小菜便够了,后厨好些师傅们成日手艺得不到发挥,也是自您进门以来,想方设法让您多尝些不同口味,给您变着花样展示呢。”
难怪窦言洵虽个子高大,但未免有些单薄,林栩垂着眼帘喝了一口茶,便拿起帕子拭了拭嘴角。
成婚后,她平日独自呆在家中难免无趣,除去读书习字,渐渐也开始学着看些账本。从前在林府时,府中有张管事掌管着账本,高宥仪后来也开始接手些账目,而今在窦府,有白氏手段严厉操持一切,虽说短时间内她未必会得白氏的青眼,但若想在窦家真正有立足之地,管家之权却是不得不开始筹谋了。
此外,她心中还存了另一份思量。出嫁时,爹爹给了自己好些房契地契,尽是可保她在窦家不被人欺负的筹码。若想长久经营,她还得懂得以钱生钱,一本万利之道。
这样若以后真与窦怀生撕破脸面之时,她也好为自己以及林家上下谋一条隐蔽而无虞的退路。
有这样的思量,待琢磨起账目之时,林栩也便更为上心起来,她对着窗外漫进的晨光,仔细看着每一行数目,越看越觉得眼眶湿润起来。
沐京远郊的两座桑叶园,四座蔬果园,并几十倾田亩和沐京临镇东帷镇数间闲置铺面,林甫都尽数给了自己,甚至两处乡下田间的五进宅院,一并交由给她。林家世代显贵,然到了林甫这一辈,却因父亲两袖清廉而些许没落下来,此番出嫁,父亲更是将家中为数不多的钱财祖产都交给了她,唯独未给他自己留任何保障。
林栩心中泛酸,悠悠叹了口气,正满腹愁绪间,却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是竹苓满脸笑意走进来,扬着脸道:“夫人,好消息,老爷给您寄来一封家书,快瞧瞧吧。”
她忙直起身子,将竹苓呈上来的书信接过,才匆匆扫了一眼,才忍下去的泪意便来势汹涌再也阻挡不得。
寥寥数语,却夹杂满心关怀,果然是自己父亲的一贯作风,林栩忍着泪意,复又重读一遍,笔墨横姿,唯有父亲能写出这般飘逸遒劲的字体。细细读着,只觉得每一个字都似诉说着千言万语。竹苓见她伤心不已,忙上前道:“夫人......”
林栩擦了把眼泪,摇头道:“家中一切都好,我便放心了。”
竹苓轻轻为她拍着背,安抚地劝慰:“小姐还是莫要过度伤悲了,老爷若是知晓您因家书而感怀不已,想必又该担心了。”
林栩点点头,翻过第二张纸笺,却见字迹截然不同,已是一副颇为娟秀的簪花小楷,却是高宥仪一并给她写了信来。
原来成婚月余,林府虽一切照旧,却也有琐碎家事发生。先是齐霜儿身子愈发不好了,成日总是昏睡,生产时的大出血让她整个人元气大伤,高宥仪悄悄找张府医问过,只说齐霜儿眼下已是油尽灯枯,没几日光景了。而荣哥儿,前几日刚过完满月,虽还小,却格外黏人,全然没有半点生母毒辣的影子,倒像是个沉静的,如今养在澜月膝下,很讨府内众人欢心。
但府内唯一令高宥仪不悦的,便是齐霜儿的姐姐齐柔儿借宿一事了。高宥仪在信中未多笔墨,不过三言两语,却也有着掩饰不去的烦忧,齐柔儿自齐霜儿生产之后一直赖在林家,带着两个孩子宿在厢房内不走,时间一长,到底不是血缘近亲,高宥仪便担心因此而惹了邻里思量。
林栩蹙起眉头,以高宥仪的性子,在书信内为了不让她担心自会有所收敛,想必高宥仪自她出嫁后,定没少因齐柔儿动气。
书信末尾,高宥仪又对她如今近况一一关心过问,临了,顺带一提她近日听闻的朝堂轶事。
当今朝堂中窦怀生之势不可小觑,更有传言说待吏部温尚书告老之后,如今的邹侍郎便会顶替其职位,而窦怀生也极有可能顺承便吏部侍郎一职。吏部掌管人事考核调动,六部中举足轻重,如此自然算作高升,是以高宥仪便提前道了一句恭贺。
林栩将手中信笺放下,目光看向窗外红梅朵朵林立于冷风中。
高宥仪长嫂杨氏为二品诰命,掌握朝中不少消息,想必窦怀生调任一事若非板上钉钉,也决然不会无缘无故提及。若窦怀生当真不日便去吏部赴任,那依照前世记忆,他便会一路扶摇,直至屁股坐稳的半年后,便呈了一纸奏章诬告父亲监考舞弊。
可如今算算时日,仍旧是元贞十五年,事情进程竟如此提前,加快至此么?她一时没有头绪,只得怔怔出神。至少依照她如今的观察,窦怀生对父亲极为敬重,待她也算仁蔼亲和,全然不像是心中已有动作的模样。
更何况,如今元贞十七年春闱尚未发生,即便窦怀生心有异动,又能拿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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