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青州和平洲两地大旱以来,流入庆州的难民越来越多。海藏平日便在慈云寺的山下开设粥棚,施医赠药。
张蝉的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面色也比初到时更加红润。
她穿着素色衣衫,长发高束,远远看过去还以为是哪户清贵人家的小公子上山求签来着。
忘嗔将她捣完的药取走,提醒道:“张蝉姐姐这些药已经配好了,去歇一会吧。师傅说你的病刚好,不能过度劳累的。”
张蝉抬手拭掉额角上的汗,笑道:“没事,等晌午过了再歇吧。眼下上山求药的病人越来越多,我和你们一起配药也能快些。”
忘嗔一边将草药摘掉,一边问:“张蝉姐姐,你还会医呀?”
“我娘曾经是皇宫里的女御医,我小的时候跟在她身边也认识一些药材,至于医术也是只会些皮毛,谈不上精通。”
张蝉将捣碎后的茯苓交给忘嗔,“你将这些拿给忘贤师傅,别弄撒了。现下薄荷只够今天的量,我一会去后头再找找。”
“姐姐你知道路吗,不然还是我去吧。”
“放心吧我知道,前面等得急,你先把药送去我一会就回来。”
薄荷放在药库里,张蝉拿着盲杖顺着海药库的方向走去。
药库内,张蝉凭着印象记得薄荷在第一个木柜子的第三个抽屉里,她取完以后不小心碰倒了放在门边的盲杖。
按原路返回时,她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自己将来时的方向弄反了。
正午的太阳越来越刺眼,她的眼睛感到有些不适,她下意识抬手挡住灼热的日光。
耳边忽然传出一阵笛声,那个旋律她非常熟悉。
一辈子也忘不掉。
她顿住脚步,脑海里想起了那位已经仙逝的兄长。
这首曲子是东宫太子段明熙谱的,今日吹这首曲子的是谁?
张蝉握着盲杖顺着笛声的方向慢慢走去,那笛声离她越来越近,渐渐将她引到来时的路上。
小时候她跟母亲进宫给太后请安在御花园里和段明熙第一次相遇,当时他吹的就是这首曲子。
后来,这首曲子在盛京风靡一时,当年盛京里的名门贵女都急着在上元节的宫宴前学会,希望自己有机会能在太子面前一展芳华。
张蝉不擅管乐,那年宫宴她是那些女孩子里吹得最难听的一个,就为了这事当时很多人都嘲笑她好久。
后来,她不甘心就自己都偷偷躲在家里学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吹成调子,不过还是把母亲请来教她吹曲的乐师气的头疼。
她走到原地时笛声已经停了下来。
清风吹过桃花树带来淡淡的浅香,她驻足在树下,隐约在花香中嗅到一点檀香。
张蝉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人,她没机会看见过那人的容貌,但是那个人身上一直都带着若有若无的檀香。
假山的岩石上,一个十八九年岁的少年利落地从高处跃下。
他收起木笛,与此同时,他腰间佩戴着的小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少年的脚步声朝她的方向而来,他慢慢凑近她,将手中藏着的一朵粉红桃花小心翼翼地别在她的耳侧。
温热的手触碰到她的耳侧那一瞬间她有些不知所措,面颊被这朵桃花染上一层绯红。
“几日不见,你过得好吗?”
张蝉怔了怔,小声呢喃。“我还以为你把我丢在这里,就不管我了。”
闻昭垂下眼眸,说:“对不起,那日听主持说你的病已经好转,我家里有事就急着回去一趟没早点告诉你。”
听他的语气有些愧疚,张蝉忍不住笑出声,“别傻了,我没怪你。”
“那你家里的事处理得顺利吗?”
闻昭的声音透着一股慵懒和少年人的随性。“还算顺利。那你呢?你还没回答我这几日过得好不好?”
“还算不错。”她笑了笑,继续道:“你这几日不在,我也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海藏主持今早还说,我从今天开始就可以不用服药了。”
“那就好。”,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张蝉好奇问道:“闻昭,你刚刚吹的那首曲子是盛京的曲风,你也是从盛京来的吗?”
“嗯。”
“你吹得很好,我在盛京有一位兄长他跟你一样,也吹得这般好。”
闻昭笑了笑,说:“那你这位兄长也精通音律?”
“嗯,他从小擅长音律管弦,不管是什么乐器在他手里总能奏出好听的曲调来。你刚刚吹的那首曲子的调子和他谱的一首曲子的调子很像。”
“是吗,我也是跟人学的。”,他的口吻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张蝉想当日太子一曲名动天下,后来学此曲的人也不少,所以闻昭会吹也不足为奇。
“张蝉。”
他突然唤她的名字。
“我今晚还要离开一趟去个地方,你在此等我回来。”
张蝉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六七天,等我回来我就带你离开庆州,到时候我们往南去找那位一直隐居的凌真子。”
他的话很平静,张蝉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但她的心却从他的话里突然冒出担忧的念头。
海藏大师曾说她的眼疾难以治愈,就连她自己都不抱有希望,只是她没想到闻昭还记着。
“那日忘嗔带我去正殿上香我替你求了一只签,解签的忘贪师傅说这是一只中下签。”,张蝉将签文递给他。
闻昭展开定睛瞧了瞧上头的签语。
宛如抱虎过山前,战战竞竞胆碎寒。幸得山前逢妙手,方能保得一身安。【1】
签语的典故是——伍员夜出昭关。
想到闻昭刚回来没多久又要离开,她有些担心。
这几日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跟闻昭说,也有很多事想问他。
可想说的人此时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却迟迟没出声,一时之间不知道先说什么。
“忘贪师傅说求得这只签的人前程必定是艰险重重,一定要小心行事不易轻举妄动。我虽然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但是...”她有些笨拙地拿着那朵桃花,纤长的手指慢慢捻着花茎,想了很久最后才慢吞吞地开口:“闻昭,你可不可以不要受伤。”
闻昭一顿,随即语气轻松道:“放心吧,我答应你不会让自己受伤。”
张蝉知道闻昭做的事都是攸关性命的,但他从来不会将自己要做的事告诉她,他每次离开带走的只有那把长刀。
回想起海藏的话,在她心里闻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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