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聿一脚踏出锦衣卫校场,禁军跟刑部侍郎正从门外往里撞。一队洋洋洒洒十数人,这阵仗一看就是拿人。
她神色不惊,掀眼,两手自觉伸出让人锁。
无奈懒腔:“还是他有本事,这般案子还能套我身上。啧,我棋差一招。”
陈诉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睥睨瞧着祁聿的非常自觉,无可言状。
祁聿一向是明事的。
“终是他比你多进几年,手上能用的自然比你多。我当你能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
“日后可还能在司礼监见着你?”
祁聿微侧。
陈诉依旧是身青黛葵花胸背团领衫,人劲拔沉稳。
她充满兴致问他:“你今日来为什么,为陆斜么?”
一把寒锁挂上祁聿细弱腕子,铮铮声刺耳。陈诉看着祁聿两条胳膊不堪重负直接坠下去。
可听着他所答非所问,便知祁聿眼下更忧心的是里头那位,而非自己。
陈诉不禁回头看眼校场,虽没看见祁聿心上的人,却完成了半点好奇。
他扭头回来:“你此刻下狱恐难活过今夜,还惦记着那位?他能帮你翻盘?”
按照祁聿行事周密,陈诉下意识好奇祁聿是否将自己某种颠覆后手交给了陆斜。可祁聿怎么会平白信任位来自己身边不过两月的人?不像他的为人。
挂上锁,刑部侍郎拨开人群走近,字字铁律那般无情,犹如机械搅动的声音说。
“兵部弩器零部件失弃一案,还请祁随堂往刑部走一走,里头有些细节还请说解一二、画个押。”
她扭动手腕,铁链搅响,撞击的寒声刺得人头皮寒凉。
“这是说解几句的待遇?画押,我需要画什么押。”
祁聿狞色不悦,漠然又搁下神色,单回陈诉话,像是他这边更为紧急。
“他只有陪床的作用,还能帮我翻盘?你也太高看他了,陆斜怕是连宫里有几条路都不明白。”
“陈督主陪我走两步?”
陈诉理把袍袖。
冷漠道:“你的后事该交给边呈月,与我无关,我回宫了。”
对祁聿这位同僚,日后见不见得着都一副不关心模样,利落转身离去。
祁聿看着他干脆背影咂舌,司礼监这帮人啊,要么面和心不和,要么面不和心和,无人有定数,打起交道壁垒太高、太累。
她冷扯唇角,耸肩,无碍自己眼下跟即将而来的境遇。
就扬起音量:“那陈督主回见,再见可要告诉我,今日你来是不是奉了老祖宗的令来猎选陆斜的,我就宝贝他。”
陈诉没回头,甚至连步子也没顿。
仿佛身后要‘死’的人,不是坐自己身边三年的同僚,只是个偶然擦肩的陌生人。
祁聿懒洋洋提步,跟着刑部侍郎朝刑部走。
过堂跪审,兵部遗失武器部件这事繁杂一堆,她提高警醒,将边呈月丢给她的坑一一清述过去。这堂没有铁证不能奈她何,只能暂时下狱待审。
当上头坐的刑官一声‘羁押,改日再审’,祁聿眸子才浑然变色。
进了狱房,她才是真正的没了荫蔽,死期将至。
心口惶然一撞,若有若无刺了她一下,确实是自己失了一筹。没将边呈月弄下狱,倒叫对方不知从哪处捏了错,将自己塞进来。
锁挂了不过一个时辰,两臂已经提不起力,连同整个上半身都是酸坠的,步子几乎重得迈不开。
她摇头吞声,还是以前假刑加身多了,陡然来次真的还挺让人受不住。
刚结痂的伤此刻全被铁索重量扯开,几道血痕顺着袖口布料淤积,腕子浸润了个透底。
被扯疼的感官怎么也压不下去,祁聿便知道麻沸散药效又该过了,今夜无论从哪个方面都会难熬。
今日没落罪,穿不得囚服,便少了道下狱前遭人剥衣的‘凌辱’过程。
刚就着暮色进刑部大牢,里头昏黑几乎看不清脚下路。
领着她的牢房还没到,两狱卒提着烂菜熬的粥在另一端放饭。
离得老远祁聿都觉得这饭菜味道不好闻,哄抢声音夹着难闻气味一道搅扯着人神经,祁聿有些头眩目昏,直觉乞丐吃得都比这好。
刑部大牢的磕碜也是头次体验,她一下更觉自己不该,怎么就让边呈月得逞了?
提着她的狱卒打开道门,里头挤了六个人......其中几人在黑暗中望着她,毫不遮掩的虎视眈眈一览了然。
借着气窗照进来的光,他们除身上行过刑的囚服看着像犯人,四肢健硕的跟打手简直没区别。
边呈月安排得真是明明白白。
“进吧,这间。”狱卒像是不知此间事样,很是随意地推搡人进门。
样子好像送他进去了就能下职回家,围聚天伦。
祁聿耸肩卸下狱卒动作,不急进门,清清淡淡睨眼眼前人:“我下堂会审在什么时候。”
如今这门是有进无出的架势。
她手上还有职务,明日只要不能定罪,她有个‘衣冠办事’之权,是能出刑部的。
狱卒摇头,澄白清明的神色看祁聿。
“到了案述该提你的时候自然会来提,不用问这些,快些进去。”
这一看就是哪个小官用的亲人新塞上任的人,什么都不懂,就连她身上的职袍好像也没认出来。
这倒好处理了,祁聿从腰间摸块金子,‘不动声色’塞给他:“这位小哥,我不习惯同人一起住,我一人一间不行么。”
这狱卒看着金子,瞪大眼睛一脸惊愕。
跺下脚:“你......”
“这是刑部大狱你知不知道,贿赂除了让你再添道罪,与你没什么好处。”
往往嘴上这么说,手上就是另番动作。
祁聿笑着看他满眼纯良样子,转眼他眸底光陡然暗下来,金子反塞回她手上。
祁聿:......
“判的这间就是这间,给钱也没用。”说着将她一手推进门,哐哐一阵响,十分利落锁上门。
这位狱卒隔着栏杆看她,尽是鄙夷不忿:“最讨厌你们这种犯了事还要用钱给自己行特例的人,礼义廉耻是丝毫没有,也不知道爹娘生了教了个什么。”
祁聿怔了片刻,扭头,那狱卒已经走了。
她看着自己手上颇有分量的金子,奇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金子也不好使的。
感受到身后几许不善与凌厉,她胸口慌紧一下,就地坐下准备接受今晚。
“祁随堂临难不恐真是见过大风雨的人,上头说只要你喊个‘饶命’,也不必一定索你性命。还请随堂快些自抉,我等想早离了这处拿赏钱。”
祁聿转过身看那六人,除了一人窝缩在角落睡着,剩下五人死死盯紧她,犹如蓄势待发扑向猎物的猛兽。
她不慌不忙将手尽可能垂在地面,让铁索重量有所搁置,缓缓自己受的苦。
清质启唇:“既然你们是收钱,”她手上金子朝开口的中间人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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