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
顾念梓下学,径直回了屋里。忍冬正在做一些洒扫,桌案上竟没有往日里早就备好的茶。顾念梓还没来得及埋怨,便被忍冬推出了屋子,笑说着:“王爷回府了,正等着考你近日的学问呢,去那边吃去。”
她于是兴冲冲地赶了几步路,在踏入庭院前又忙停下来整理衣衫,调整了一阵子才稳步踏入庭院。
没几步,顾怀榆那端坐在榆树下抚琴品茗的清瘦的身影就映入眼帘。见她来了,顾怀榆命人撤了琴,换上了笔墨纸砚。
顾念梓注意到,茶兀上除了顾怀榆手边那盏外还有一盏晾好的,那时留给她的。这茶叶是帝王赏的,味道不重,但很清香,她喝的急,便爱喝冷的。
顾念梓在桌边坐下了:“阿榆?今日下朝这么早?”
顾怀榆虚虚收起折扇在她头上一敲:“礼仪姑姑教的都学到哪里去了?叫皇叔。”
顾念梓吃痛捂住脑门,顾怀榆接着新奇道:“咦?今日怎么没躲开?莫非是连每日的武术修习也偷了懒?今日再加两刻钟罢。”
顾念梓小脸皱成了一团,但也只敢嘟嘟囔囔地抱怨:“哪有你这样的……并非是怠于修习,是没休息好、难以集中精神。阿榆,东都这里我睡不惯。”见顾怀榆又要举起扇子,慌忙改口:“皇、皇叔……”
顾怀榆这才放下“武器”道:“想念你的花梨木床了?”
那花梨木珍贵非常,也只有齐家老将军那么舍得,什么好东西得了第一个都往王府送,不肯让顾念梓吃半点苦。顾怀榆想起齐老将军溺爱孩子的样子就头疼,这孩子仗着老将军辈分大又疼她,没少在长安胡作非为,给自己的教育添了不少阻碍。可以说,这前十年的艰辛教育就是双方明里暗里的数百次交锋。
顾念梓点点头:“想那种香气,可以安神。”
顾怀榆一边命人铺开纸笔,一边笑道:“这么娇气?那学堂的书桌可好睡?真该让你去树上睡了去草里睡,去马背上睡完去草垛子里睡,好好锻炼锻炼。那时候你就知道了,什么花梨木的香气,没有臭味就不错了。”
顾念梓听到学堂睡觉的事有些心虚,但还是不服气:“皇叔你面色发黑,一看也是没休息好,怎么不先锻炼一下你自己?”
顾怀榆作势又要敲她,顾念梓连忙讨饶。
不过顾怀榆最近确实比往常要休息得短些。帝王交代的事务太多,他总不太放心,什么都要亲自盯着,因此常常忙到深夜。但顾怀榆并没有提及,只是开口考问她近几日的功课。一番对答下来,不仅书中知识对答如流,策问也总能提出中肯的点子。顾怀榆很满意,又关心起这几日在学堂里学了些什么,她有什么看法,尤其着重关注与许黎有关的部分。
小公主一直不太喜欢许黎,把他与学堂里那些古板的老夫子视为一类。但顾怀榆当时可是想了很多办法,才在帝王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把他换到皇家学堂里,只为了能让她的思考更加广泛而长远。
许黎,字风信,承徽十一年探花郎。有当世才度、貌比徐公。先帝见其容貌昳丽,钦点探花。性顽,千金不可移其志。
“许夫子?今日夫子讲学讲了牡丹花。”顾念梓叹了口气,想起许黎那古板的样子就感觉到了累。夫子生得好看非常,就算年近不惑也仍然不减风姿,就是从来也不笑,每天板着个脸端着个架子训斥来训斥去。自己和小菱没少上课被抓到咬耳朵,还害文心挨了不少手板子。
“讲了些什么?”
“讲的‘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夫子说,尊贵的女儿家,就像珍稀的牡丹花一样,因娇弱富贵而美丽。”
“因为富贵娇弱而美丽?”顾怀榆失笑,许黎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不免接着问:“那阿梓以为呢?”
顾念梓气呼呼地丢开手里涂画的笔,胡乱地在忍冬递来的手帕上擦了擦墨汁,正色道:“阿梓以为,女儿家不必学牡丹。诗家有云:‘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这美丽消耗过大,不宜提倡。人们为了这美丽不断对花进行修剪、调整,浑然不顾对花来说,‘生存’才是第一要义。这美丽也许牡丹的幸运,供养它却带来许多的不幸。”
顾怀榆心下默许,面上不动声色,接着问道:“小阿梓何以如此有见地?”
忍冬递过来新的字帖,小公主老实接过以后继续临摹,边写边说道:“前几年西苑办了一场赏花宴,就是阿榆……啊不皇叔你带我去瞧过的那次,那宴会上不是有许多稀奇牡丹吗?我瞧着已经很是美丽。可偏生陛下是到了那高高的玉凤楼上去瞧,自然嫌那牡丹生得不够高,它的好颜色和好风光都无法从地面上传达到帝王的眼中。为了高楼观赏,陛下竟然能下令以三月为期,命花匠们培育出一批长得有树那么高的牡丹!为着逾期的事儿,可死了不少花匠!”
顾念梓越说越激动,声量也愈发大了,笔下的字开始乱,墨湮了一个很黑的点。顾怀榆手指点了点桌子示意她注意分寸。
顾念梓停下来缓了缓,又刻意放缓了语速道:“……要不是老平国公一再劝诫宽限到了三年,怕是全国的花匠都能杀光!可现在平国公他……”
顾怀榆再次不赞同地点了点桌子,提醒道:“阿梓,慎言。”
顾念梓再次吸了口气往下道:“……是。前几日夫子告诉我们,已有一曹州花匠取得了突破,培育出了真正的‘楼台牡丹’,能做到即使是从玉凤楼上往下望,也能近在咫尺地观赏到它的美丽色泽。夫子还说,楼台牡丹色艳花大,是当之无愧的‘花中之王’。只可惜成活率极低,养护极其困难,开花后迅速败落,不如普通小花便罢了,也不如矮矮的牡丹。阿梓以为,‘生存’都困难的花,算不得什么‘王’!可为了这样的花死了那样多的人,如此情况,正算得上是‘牡丹’祸国。”
她的笔锋愈发锐利,狠狠地落下最后一笔。
“……其实错的并不是牡丹,也不是用来供养牡丹的鲜血,而是一定要这鲜血去供养这牡丹的人。”
顾怀榆反而没有阻止这大不敬的话。
其实小公主一直不太明白,她的皇叔什么许她图谋、什么不许她图谋;什么许她谈论、什么不许她谈论。好在她很明白这世道什么许她图谋、什么不许她图谋;什么许她谈论、什么不许她谈论。
顾怀榆没有对她的话发表什么意见,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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