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国枝意犹未尽的睡起身,仿佛做了场近乎以假乱真的甜梦。即便早已遗落梦境细节,近在咫尺的欢愉温存却在心间荡起秋千。
水色丝萝皱巴巴团在怀中,烫的他差点脱出手去,定睛凝神才依稀记起是姜斐囡穿过的款式。
叶国枝麻着脑袋,脑瓜犁了几个来回未能翻出半点头绪,虚汗顺着额角涔涔而下。
总不能是姜斐囡自己脱的。
“督主大人。”
审计监下属听见屋内响动适时敲门,叶国枝忙不迭传了人进来对峙。
“昨夜咱个是不是发了酒疯。”
属下瞥见叶国枝手里的衣料,眼神飘忽游离讳莫如深。
“讲实话。”叶国枝命令着。
“得问姜掌柜如何释义发酒疯。”
下属抓耳挠腮的隐约其词。
往日他家大人喝多都是难受到倒头就睡,落在姜掌柜手里时话却是又多又密,人是又黏又腻。如猫似虎缠人的紧,不像发酒疯更像是桃花颠。
沾姜掌柜的光,他们也是头回开眼。
叶国枝在被中尴尬的蜷紧脚趾,捏了拳强装镇静。
“你们夜里可有听见异响?”
审计监出外勤照例会留人守夜,他试探性发问。
这是当讲的话么?下属伏着头瞳仁震颤。
三更半夜他俩都头抵头说起体己话来了,谁还那么没眼力见留在原地站桩。
“鸢飞姑娘说深夜不便,遣了我们去外面休息。”
话当然是个假话,审计监密探都是从锦衣卫调来的精锐,逆风十里的动静了若指掌。随便来个小丫头都能说动他们避让,不如叫他们收拾包袱回家卖红薯去。
许是不忍见叶国枝失魂落魄那可怜劲,末了下属又补了句:
“姜掌柜晨起时满心欢喜,想来是心悦大人的。”
后半句话他却没胆讲出来:天将拂晓姜家小姐就神清气爽出了门,活像他家大人才是那个良家闺女。
属下是个会做人的,还算给他留了几分薄面。叶国枝心知肚明绞着锦被边缘,只觉得热毒隐隐在体内燥热游走,好似有卷土重来的势头——
不然他怎么觉着浑身上下臊得通红。
末了叶国枝着实遭不住羞愤,捂起脸将下属打发了去:
“你下去,换个人来当值。”
叶国枝漫不经心听过例行汇报,懒散核算了三五家铺子的账,待姜斐囡处理完堂前琐事,又是一股脑钻回了他的小筑。
“我来取衣裳。”姜斐囡晶亮着眸满口花花,人却是赖在叶国枝房里不挪窝了。
比起冷清的绣楼,她更喜欢贴着叶国枝吸吸人气。恬淡的薄荷兰香叫她心神安宁,干起活来越发事半功倍。
叶国枝怯眸窥视着姜斐囡,白玉凝脂的颈脖上并未出现手掐齿咬的痕迹。
他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松个什么气。
姜斐囡未经人事尚不懂得,他们这些挨过刀的没法正经发泄欲求,上起头来拧拽撕咬无所不用其极。他清楚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唯恐酒后失智兽性大发伤着了她。
好在没有铸成大错,他无力扶住额。
姜斐囡说的对,酒这坏东西是该少喝。叶国枝敛起眸痛定思痛,决意趁机把这碍事玩意给戒了。
叶国枝埋头心猿意马理着账册,放任对面如花美眷好生落寞,姜斐囡又怎能遂了他的意:
“我有罗二百四十六定,每定价银一两二钱七分五厘,该收多少银子?”①
“三百一十三两六钱五分。”
叶国枝恨自己这张快嘴本能的脱口而出,直到触碰上她狡黠眸光才惊觉中了奸计。
账呆子。姜斐囡暗自摇头。
“叶大人看天看地,就是不想看我。”红袖在侧凄婉哀怨,却是支了头翘首待他落网。
即便知晓二人间彻夜无事,手中丝萝却是实打实的罪证。登徒子叶国枝仓惶眨眼,满脑子都是昨夜她如何扶他入榻,他又是如何对她痴缠,还有那股抑不住与她亲近的龌蹉妄念。
他哪里是不想看,分明是问心有愧不敢抬头见观音。
姜斐囡噗哧笑出声来,也不再逗弄他:
“小叶大人端方君子守身如玉,晚上睡觉可是规矩的很。那衣袖是叫你压住,我着急出门自己脱的。”
她从未有这份耐性向谁人解释过什么。
叶国枝脸上又是一阵赤潮涌动。
他的记忆过于模糊,从她只言片语中勉强拼凑,也知道是自己蛮不讲理强留了人同床共枕。
——然而姜斐囡宁愿褪衫也不愿把他摇醒。
——这又何尝不是种断袖之怜?
思及她的玲珑心肠,叶国枝耳中惊如鼓锤,世间万籁俱寂只余胸膛为她勇猛跳跃。
“好可惜,”姜斐囡舔了唇,原生胭脂粉唇水光潋滟,捎带着迸出的词句都多了几分长情:
“平白浪费了良宵美景,小叶大人是不是该补偿我?”
她娇嗔着娥眉宛转,不容置疑的颁布道:
“当罚你陪我幽会。”
——————
步入狭长小巷,两侧铺户叫卖声此起彼伏。姜斐囡强拉着叶国枝穿梭在星罗棋布的市坊之中,肆意翻飞好不快活。
女子总归爱流连市集挑挑买买打发时间,姜斐囡却不是来逛街的。只见她观测计较着各家铺面人流,鸢飞熟练的跟在姑娘小姐们身后捡时兴俏皮货收买,一条街走完已是将软轿填满。
叶国枝这才明白姜斐囡抬来又不坐的轿子是作甚用途的,不由感慨姜掌柜深谋远虑。
行至街尾已经没什么铺面,零星有游兵散将的地摊支起,卖的多是将将能糊口的手工小玩意。
姜斐囡目光被一只鱼形木盒吸引。
过去古人没有宣纸,传书全靠简牍,封皮往往靠两块鲤鱼状木板函套藏书信,是以又被称作“鱼书”。
待宣纸信笺技艺成熟,简书也退出文房桌案百余年,只剩下诗文里以“鱼”指代书信的旧典。
当世还有人托典拟作这旧物,倒是有趣的紧。
“老板出个价。”
地摊老板见姜斐囡衣着不菲,想来是哪家五谷不分的小姐出门采买,贪欲横生下坐地起价:
“半两银。”
“半两银?”姜斐囡冷笑起:“半两银我都能买扇羊回家。”
她家平纹锦布耗小半月费两个织工,折价锦债后亦不过卖半两银。这小老板不老实,真把她当了冤大头?
“鱼素、鱼素,古诗词里才有的东西,你可在其他地见过?我这可是旧唐的物什!”老板抬了嗓子气势汹汹:“小小女子浅见寡闻,喊你郎君来谈。”
老板直指叶国枝正是吃准了男人好面,带着女眷出门自然不会舍不得钱袋。自己此番刻意为难女子,递男子个慷慨解囊英雄救美的机会,末了他再赔个不是恭维收尾,这单子就做成了!
老板算盘打的啪啪作响,谁料叶国枝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只见他转过头郑重询问姜斐囡意见:
“囡囡可喜欢?”
“不喜欢!不买!”姜斐囡咬牙切齿。
她生平素来有两不买原则:时机不对不买,作冤大头不买。
叶国枝了然点头,施施然笑道:
“我家囡囡说此物晦气,不买。”
老板怒火中烧恨不能吞了姜斐囡:“你这毒妇坏我好生意,如此睚眦必报心肠可怖哪个男人敢亲近你?”
姜斐囡只当是得了赞美,却也不放过借题发挥的机会:
“小叶大人,这老朽说你不亲近我。”
小狐狸只对他瘪了嘴故作委屈,狡黠心机尽数藏在眸光中扑闪如星。
叶国枝与她心有灵犀,很是给面的揽人入怀:
“我瞧囡囡甚是可爱。”
此话实为肺腑直言。
世人以道德盲从钻营牟利,清醒自持坚执不从倒成了异类。姜斐囡有她独道的经世准则,这便是她可敬可爱之处,他既能体谅又谈何畏惧?
旁的鸢飞仰头望天没眼看他们,老板气急败坏做了总结:
“一对癫公癫婆!”
“滚滚滚!不买别碍着我做生意!”
——————
到了晌午饭点,鸢飞送着软轿先行回府。姜斐囡领叶国枝去了河畔的秦淮楼吃饭。
叶国枝看过秦淮楼的账本,知道这里是富土流水最大的酒楼。王珂曾经频繁在此宴客,叶国枝却是头次登门。
苏锡菜口淡偏甜,底下富土沿袭了这一特点,又加入野生芦苇、鸡头米等特色食材。姜斐囡没忘记叶国枝是北人,特意为他点了烧鹅赤肘,临上菜前小厮听着叶国枝的口音贴心问他是要南米还是北米。
叶国枝颇为意外。富土虽为水运中枢,北米作为运河上游本不该经由此处流转,多是直接就近疏散到京畿,却叫他在这江南小镇上寻见了稀罕物。
“你们家南米几文?北米几文?”
“回老爷,我家南米北米皆是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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