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桃鲜汁》
在大清早微凉的薄雾中,家长们陆陆续续地送自己孩子来上学。
校门口站了两排老师和领导来接。
最近恶性事件频发,小学生是弱势群体。
再加上小城中刚出了精神病抹国外专家脖子的事……
各部门开完会后,都变得更谨慎了些。
校门口本来是很有秩序地走动着。
只有温叙一个小学生,逆着涌进学校的人潮往外跑,他要回家确认。
确认姐姐在不在家,还是真的如那胖子所说的那样,大半夜在街上被人带走……
爸妈他们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正忙着收纸箱子的老两口,自然是不知道的。
虚伪成年人之间的交流方式,是明着给对方留有体面,但是暗地里会嘲笑议论。
不像小学鸡那样,舞到对方面前,贱笑兮兮地讨打。
周玉今早收纸箱子的买卖格外好,路边的小店铺都给她收,三轮车上很快就堆起了一米多高的纸板,用松紧带勒在三轮车的扶手上。
其中一家街边很不起眼的茶叶店,居然卖给她的最多,老板娘说是攒了好久才舍得卖的,让她稍微给上点价格。
温米笑着说,那就每斤多算几毛钱,结果收完纸箱子,三轮车没蹬出去多远,就被周玉给白了一眼。
温米拍了拍周玉的肩膀,凑过去问她道:“怎么了?今天收这么多,不开心吗?”
周玉没好气地说道:“你啊,你给人家多算几毛钱,等咱们去废品站的时候,就少赚个十几块钱。孩子们那两个炸鸡腿的钱,就被你这么大方出去了,你说说你这个人!”
周玉对着温米小发脾气。
只是为了两个孩子爱吃的炸鸡腿……
温顺爱吃嫩得流汁水的鸡肉,温叙爱吃炸得酥脆的鸡皮,这姐弟俩总是能吃到一起去。
周玉虽然有情绪崩溃的时候,可是对于一个辛劳半生的女人来说,是很难将种种怨念,都淹没在泪水之中的。
不过,对孩子骂归骂,对命运抱怨归抱怨,两个孩子她都会好好养。
她会记得两个孩子爱吃什么,然后从紧巴巴的家用里扣下些钱,来给他们买那些不算便宜的吃食。
没有人天生就懂得为了几块钱据理力争,大动肝火。
温米笑着让周玉消消气,跟她解释自己刚刚多算钱的缘由:“人家是开茶叶铺的,里面那些纸箱子啊,礼盒啊什么的,肯定是不比寻常生意人家少的。这会儿越来越多的人吃不上饭,干咱们这行的也越来越多,都以为收废品的就跟捡金子一样呢。竞争压力这么大,咱们就当拉个常客户呗。”
周玉并不是很认同温米这套理论。
“你一个泥瓦匠懂什么?你以为咱们跟那有门有户一样呢?咱们在小城里到处溜街串巷地走动,人家卖茶叶的就待在那里,等攒多了纸箱子,路边看见个收废品的,说卖就卖了,哪里会专门给咱们留着?”
周玉甚至越说越激动,鼻梁上都冒着细纹,五官恨不得从脸上迸溅出来:“你才跟我干了几天收废品啊,就觉得自己干的有模有样的,说你胖,你还真喘起来了!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谁会跟咱们做长线的生意啊?”
“谁会跟一个收废品的做生意啊?就你长得那么好看,为人处世那么周到,人家就非得卖给你?你怎么都一把年纪了,却还是这么天真呐?”
三轮车被周玉越蹬越猛,将温米甩在了几十米的身后。
温米看着三轮车上堆得摇摇晃晃,几乎要摔下来的纸板子,小跑着跟了过去。
周玉始终有一种清醒的自卑感。
她并非一开始就准备收废品的,在年轻的时候,有很好的机会去外面的大城市打工,但是为了温米留了下来。
当时泥瓦匠这个活如果干得好了,一个月也能赚到不少钱。
基本上不愁吃穿。
可随着地产经济顷刻间成了泡沫,温米就再难找到活干了。
或者就算找到,也是没什么钱。
这会儿招工的都是资金短缺的包工头,一个泥瓦匠工当三个人用,温米年纪也大了,不能像年轻的时候那么拼命干了。
到时候赚到的俩半钱儿,全贴在医药费上。
周玉本来做一些给花草裁剪之类的园丁工作,但随着地产不行,周围的配套设施也渐渐地不行,没有人再搞园林建设,亦或是生态园什么的,她也就跟着失了业。
时代在瞬息之间远去,连招呼都不打。
留下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在原地茫然,实在是不知道干些什么好。
温米当初比周玉更颓唐,是周玉先找了份营生,他才渐渐地跟着走了出来。
收废品时,两个人总是产生分歧。
周玉觉得跟谁都是做一回买卖,管对方乐不乐意卖,咬死了就是这个价格。
就算闹了不愉快,也是转脸就忘的。
温米却老是想多积攒几个回头客。
周玉知道,这种活不会有回头客的。
并非是她看不起自己。
她不过是在一次次的变幻浪潮中看透了,越是卑微的工种,越是容易替代的。
无论是大手一翻掀起浪潮的人,亦或大笔一挥是带走浪潮的人,都是不会在乎浪潮裹挟下的低级工种的。
周玉跟温米生气,并不是为了那两个本该赚到的炸鸡腿钱,她只是嫌温米至今都无法认清事实,仍在高看自己。
高看一个收废品的,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人,会得到同样的尊重。
温米之前做泥瓦匠时,手艺就很是不错,经常被各大包工头争抢,竞相给他开高价。
他和每个包工头处得都很好,就算拒绝也是很圆滑,不驳人面子的。
可现在,可现在,他竟然还在做着技术工人的梦。
技术总是依靠时代而行。
潮流把你当回事儿,那就是回事儿,不当回事儿了,就跟被淘汰掉的大哥大一样。
沉重,老旧,笨拙,再端着副凛然姿态,以过往的方法来社交,有种让人发笑的滑稽感。
周玉的敏感和高傲就在于此,她不愿意让丈夫再天真地招笑下去。
并非是周玉的心如此刻薄,而是这些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收废品全靠个人蹬三轮的远近。
只要她走遍大街小巷,就能收到更多的纸箱。
这是唯一不被时代所束缚,所裹挟的工作。
更不必担心自己何时会失业,因为本来就没业,就连收的路线都全由自己安排。
她已经退无可退了。
温米跑得气喘吁吁,都没能跟上周玉的三轮车。
而她的车子右轮,也因为碾到一个小石块,车身晃动了一下,绑在车扶手上的松紧带忽然断开,在车兜里的纸板子,哗啦一下全掉在了地上。
周玉这才紧急刹住车,一堆纸箱落去了她的身上……
温米扶着自己的老腰赶了过去。
在帮着周玉从纸板中挣脱出来后,他并没有责怪周玉,而是依旧笑呵呵地调侃她:“你看你,骑那么快干什么?绳子都撑不住,更何况是人呢?”
周玉红着眼睛不理他,一个劲儿地往三轮车上搬纸板子。
浑浊的泪水一滴接一滴地溅落在纸板上,晕染出灰黄色的印记。
温米将断掉的松紧绳重新绑了个结。
“你自己骑那么快,自己弄散了纸板子,自己还怪自己,在这里红着个眼里子……”
话没说完,温米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不仅对待周玉如此,就是对待家里的其他事,也是这样的。
没有见过他急眼,但总是能听到他笑的。
大多是在调侃。
有一种不顾人死活的幽默。
周玉从三轮车上扯下个纸板子,就对着温米抽将起来。
温米被打得腰更疼了。
街边有一家馄饨店,里面的老板娘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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