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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璧记》

19. 第三卷 拓片传灯 第19章 教谕识玉

永乐十七年夏,海州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暖意,拂过东海岛的礁石。郭玘站在烽燧顶端,望着远处海平面上的归帆,心中泛起一丝波澜。驻守东海岛烽燧已近三载,从总旗晋升为试百户,他率领军卒加固海防、抵御海盗,功绩早已传遍海州城。近日,他接到了东海卫所的调令——调回卫城左千户所,升任实授百户,负责卫城外围的屯田与治安。

“百户,兄弟们都收拾好了,这就出发吗?”赵虎肩上扛着郭玘的行囊,身后跟着十名一同驻守东海岛的军卒。三年来,他们与郭玘同甘共苦,早已情同手足。

郭玘点点头,目光最后扫过烽燧背面墙壁上的刻痕——“忠勇”玉佩纹路与“此处有郭氏子”的字迹在风雨侵蚀下依旧清晰。他伸手抚摸着粗糙的夯土,心中默念:“东海岛,今日暂别,他日若有需,郭玘必归。”

小船驶离东海岛,朝着海州城的方向前行。郭玘立于船头,胸前的“忠”“勇”二字玉佩随着船身的颠簸轻轻晃动。三年驻守,他不仅练就了更沉稳的心智,更通过祖父旧部的暗线,与郭铭叔保持着隐秘联络。郭铭叔在信中告知,永乐帝近年来因北征蒙古、疏浚运河,急需收拢人心,对洪武朝冤案的平反态度渐缓,却也未完全搁置,武定侯府仍在暗中为巩昌侯府陈情,让他耐心等待时机。

返回海州城的当日,郭玘先前往东海卫左千户所报到。新任左千户李大人对他颇为赏识,勉励道:“郭百户,你在东海岛驻守有功,此次调回卫城,望你再接再厉,管好屯田与治安,莫负朝廷厚望。”

“属下遵命!”郭玘躬身领命。

走出千户所,他并未立刻返回族中院落,而是带着赵虎前往卫城西侧的屯田区。这里是他父亲郭斌当年推广耐碱谷种的地方,如今已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稻田。田埂上,几名老农正在除草,见到郭玘,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热情地打招呼:“郭百户,您可回来了!当年您父亲推广的耐碱谷,让我们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郭玘心中一暖,走上前与老农们寒暄。闲聊中得知,近年来东海卫的屯田收成逐年提高,军户与百姓的生活日益安稳,只是卫城西南隅的贫民区,仍有不少人家因疾病、灾害陷入困境。

“郭百户,您是个好心人,能不能帮我们向卫所求求情,给贫民区的孩子们办个蒙学?孩子们整天在街头游荡,也不是个办法。”一名老农小心翼翼地提议。

郭玘心中一动。兴办蒙学,既能帮助贫民子弟识字明理,也能积累民心,更能借此机会结识海州城的有识之士,或许能为家族冤案找到新的突破口。他沉声道:“老丈放心,此事我会向左千户大人禀报,尽力促成。”

回到族中院落,郭福伯早已备好酒菜。席间,郭玘将兴办蒙学的想法告知众人,郭福伯欣慰道:“玘儿,你有这份心,你父亲在天之灵也会高兴。兴办蒙学是积德之事,族中定会全力支持。”

次日,郭玘前往卫所,向李大人禀报了兴办蒙学的提议。李大人闻言,颇为赞同:“郭百户,此事甚好!既有利于教化百姓,又能稳定地方,卫所会拨出部分屯田收入作为蒙学经费。只是,蒙学的教谕人选,还需仔细斟酌。”

郭玘心中早有盘算,道:“大人,属下听闻,前几年被贬至海州的张秉先生,学识渊博、品行端正,若能请他担任教谕,再好不过。”

张秉此人,郭玘早有耳闻。他本是京城翰林院编修,因直言进谏触怒永乐帝,被贬为海州儒学训导,虽仕途失意,却在海州城颇有声望,不少士绅子弟都曾师从于他。

李大人点点头:“张秉确实是合适人选。只是他性情耿直,未必愿意屈就蒙学教谕之职。郭百户,此事便交由你去办。”

“属下遵命!”郭玘领命而去。

海州儒学位于卫城东南隅,是一座古朴的院落。郭玘来到儒学门口,递上名帖,等候片刻后,一名身着青衫、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眼神清亮,眉宇间带着一丝桀骜,正是张秉。

“郭百户到访,不知有何见教?”张秉的语气平淡,带着几分疏离。

郭玘躬身行礼:“张先生,晚辈郭玘,今日前来,是想请先生出山,担任卫城贫民区蒙学的教谕。”

张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郭百户是觉得我张秉被贬海州,便只能去教那些贫民子弟识字了?”

郭玘连忙道:“先生误会了!晚辈深知先生学识渊博,只是贫民区的孩子们苦无求学之路,若能得先生教诲,定能改变命运。晚辈并非轻视先生,而是真心希望先生能成全此事。”

“真心?”张秉看着郭玘,眼中带着审视,“如今的官员,大多只知争权夺利,你为何要费心为贫民子弟兴办蒙学?”

“因为晚辈的父亲,曾是海州的屯田军户。”郭玘沉声道,“晚辈深知底层百姓的疾苦,若不是父亲当年推广耐碱谷种,晚辈一家或许早已饿死。如今晚辈有能力,只想为百姓做些实事,也算是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张秉眼中的讥讽渐渐褪去,多了几分动容。他沉默片刻,道:“你父亲是谁?”

“家父郭斌,曾是东海卫左千户所军吏。”郭玘答道。

“郭斌?”张秉心中一动,“莫非是当年推广耐碱谷种的郭斌?”

“正是。”郭玘点头。

张秉叹了口气:“郭斌先生是个好人,可惜天妒英才,英年早逝。既然是为了完成郭先生的遗愿,又能造福贫民子弟,这教谕之职,我应了。”

郭玘心中一喜,躬身道谢:“多谢先生成全!蒙学的经费、场地,晚辈已备好,明日便可开学。”

“不必急于一时。”张秉摆摆手,“蒙学之事,容我先筹划一番。你随我进屋详谈。”

跟着张秉走进儒学的书房,郭玘只见屋内书架林立,摆满了书籍,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侧墙上悬“位卑未敢忘忧国”横幅。张秉请郭玘坐下,倒了一杯清茶:“郭百户,你父亲当年推广的耐碱谷种,确实救了不少人。只是,你一个军户出身的百户,为何会有兴办蒙学的想法?”

“晚辈自幼跟随父亲读书,深知知识的重要性。”郭玘道,“贫民子弟并非天生愚笨,只是缺少求学的机会。若能让他们识字明理,将来或许能为国家效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张秉点点头,对郭玘多了几分好感:“你能有此见识,实属难得。如今的官场,像你这样真心为民的官员,不多了。”

两人闲聊起来,从蒙学的课程设置,聊到海州的民生疾苦,再到经史子集。郭玘自幼在父亲的教导下饱读诗书,又在戍边期间博览群书,学识并不逊于文人墨客。张秉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年轻的百户,不仅武艺高强,学识也颇为渊博,对经史子集的见解更是独到,心中愈发赏识,也不禁产生狐疑:一位军籍出生的百户怎么会有如此见识?

聊着聊着,张秉就把话题往社稷大事上引,郭玘居然也对答如流,颇有见地。张秉不禁赞道:“尔非常人!”

听张秉这么一夸,郭玘心头一震,想起怀中的玉佩拓本,心中泛起波澜。张秉曾在京城任职,或许见过祖父郭兴的玉佩。他犹豫片刻,从怀中取出拓本,递给张秉:“张先生,晚辈有一物,想请先生过目。”

张秉接过拓本,展开一看,只见上面是两块玉佩合璧的纹路,“忠勇”二字苍劲有力,背面还有“郭”字暗纹。他的目光突然凝固,手中的茶杯险些滑落。

张秉握着拓本的手指微微颤抖,反复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神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他抬头看向郭玘,声音带着一丝急促:“这……这拓本是哪里来的?你从何处得到这玉佩的纹路?”

郭玘心中一凛,知道张秉定是认出了这玉佩。他沉声道:“张先生,这是晚辈家族的传家宝,晚辈能否请教,先生为何如此震惊?”

张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语气郑重:“郭百户,你可知这玉佩的主人是谁?”

“晚辈不知,只知是先祖传下的遗物。”郭玘故意隐瞒了真实身份,想看看张秉的反应。

“这是洪武朝开国功臣、巩昌侯郭兴将军的佩玉!”张秉一字一句道,眼中满是肯定,“当年我在京城翰林院任职时,曾有幸见过郭兴将军的长子郭景振佩戴此玉。那玉佩分为两半,左半刻‘忠’字,右半刻‘勇’字,背面皆有‘郭’字暗纹,合在一起便是‘忠勇’二字,与你这拓本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郭玘心中一阵激动,没想到张秉竟然真的见过祖父的玉佩!他强压下心中的情绪,故作惊讶:“张先生,您确定?这玉佩真的是巩昌侯郭兴将军的遗物?”

“绝不会错!”张秉道,“郭兴将军是洪武朝的开国功臣,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封巩昌侯。我当年在京城,曾与郭景振将军有过一面之缘,亲眼见过他佩戴这半块‘忠’字玉佩。后来胡惟庸案爆发,巩昌侯府蒙冤,郭景振将军被流放,这玉佩便不知所踪,没想到竟然会在你手中!”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郭玘:“郭百户,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拥有巩昌侯府的传家宝?”

郭玘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他站起身,对着张秉深深一揖:“张先生,晚辈实不相瞒,先祖正是巩昌侯郭兴,家父郭斌,原名郭景扬,是郭兴将军的次子。胡惟庸案后,家族蒙冤,家父被迫隐姓埋名,逃亡海州,入了东海卫军籍,才得以保全性命。”

张秉浑身一震,看着郭玘的眼神满是震惊:“你……你是郭兴将军的孙子?”

“正是。”郭玘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悲愤,“先祖忠勇一生,为大明出生入死,却遭人诬陷,蒙冤而死。家父一生隐忍,最大的心愿便是为家族洗刷冤屈,可惜未能如愿,便积劳成疾,与世长辞。如今,这个重任落在了晚辈肩上。”

他将父亲的临终遗言、这些年的隐忍与努力,一一告诉了张秉。张秉静静地听着,眼中的震惊渐渐化为同情与愤怒。

“没想到,巩昌侯府竟然还有后人存活!”张秉叹了口气,“郭兴将军是忠臣良将,胡惟庸案中,巩昌侯府确实是被冤枉的。当年我在京城,便听闻不少官员为郭将军鸣不平,只是洪武爷晚年多疑,无人敢公开为巩昌侯府求情。”

他顿了顿,看着郭玘,语气郑重:“郭百户,你放心,巩昌侯府的冤屈,不能就这样被埋没。我张秉虽然被贬海州,但尚有几分薄面,也认识一些当年为郭将军鸣不平的老臣。我愿助你整理冤情,收集证据,总有一天,要让朝廷为巩昌侯府平反昭雪!”

郭玘心中一阵激动,泪水险些夺眶而出。他对着张秉深深一揖:“多谢张先生!若能为家族洗刷冤屈,晚辈此生不忘大恩!”

“不必言谢。”张秉摆摆手,“我并非为了你,而是为了郭兴将军这样的忠臣良将,为了大明的公道。只是,平反之事,任重道远,不可急于求成。永乐帝生性多疑,对洪武朝的旧案十分敏感,我们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晚辈明白。”郭玘点点头,“这些年,晚辈一直在隐忍蛰伏,积累实力。如今有张先生相助,晚辈更有信心了。”

张秉看着拓本上的“忠勇”二字,沉声道:“这玉佩拓本,是证明你身份的重要凭证,你务必妥善保管。另外,我需要你详细讲述巩昌侯府蒙冤的经过,以及你父亲这些年的经历,我好整理成卷宗,寻找合适的时机递交给朝廷。”

“好。”郭玘道,“晚辈这就详细告知张先生。”

接下来的几日,郭玘每日都会前往儒学,向张秉详细讲述巩昌侯府的历史、胡惟庸案中蒙冤的经过、父亲郭斌的逃亡与隐忍,以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张秉听得十分认真,一一记录下来,整理成卷宗。

与此同时,蒙学也顺利开学了。郭玘在卫城贫民区找了一间废弃的民房,修缮一新后作为教室,张秉亲自担任教谕,教授孩子们识字、读书、明理。郭玘还从族中和军卒中挑选了几名识字的年轻人,作为张秉的助手,负责教导孩子们习武、劳作。

蒙学的开办,赢得了海州城百姓的一致好评。贫民区的孩子们终于有了求学的机会,他们十分珍惜,每日早早地来到教室,认真听讲,刻苦学习。郭玘时常前往蒙学看望孩子们,看到他们求知若渴的眼神,心中满是欣慰。

这一日,郭玘正在蒙学查看,张秉悄悄拉他到一旁,递给他一份卷宗:“这是我整理好的巩昌侯府蒙冤卷宗,里面详细记录了事件的经过,还有一些当年为郭将军鸣不平的官员的证词。只是,这份卷宗暂时无法递交给朝廷。”

“为何?”郭玘疑惑地问道。

“永乐帝近期正准备再次北征蒙古,朝中之事以军事为重,此时递上平反卷宗,只会触怒龙颜,不仅无法为巩昌侯府平反,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你陷入危险。”张秉沉声道,“我们必须等待合适的时机,等永乐帝北征归来,心情愉悦,或是朝中局势缓和时,再将卷宗递上去。”

郭玘点点头,明白了张秉的用意:“多谢张先生考虑周全。晚辈听您的安排。”

“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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