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景祐元年。

一月大赦天下，二月重赏亲贵，三月首辅骂殿，四月太后撤帘。

五月，恶月。京城笼罩在北边吹来的大风沙和种种禁忌里，阴阳争、生死分，旧首辅被黜，换了新阁臣。

“阁老。”

紫禁城内文渊阁值房，户部尚书王端向此次景祐元年斗争最大的胜利者——新任首辅张荆汇报当前财政状况：大夏这艘破船，官员薪俸都快发不出来啦！

“太仓银剩二十万两。”王端因缺钱嘴上起了一圈燎泡：“先帝陵寝还要五万。前天兵部移文来要八万，昨天工部河防敢要七万！今日我算了算，下月官员薪俸要……”

“要至少白银六万两。”张荆抬手止住王端诉苦，说：“我来想办法。”

虽被称作“阁老”，新任的首辅却极为年轻。

他不过二十余岁，身形修长如竹。头戴乌纱，穿大红色一品仙鹤官袍端坐书案后，凛然冰玉、目湛寒星。

王端不敢与他对视，垂目却瞥见首辅书案上奏折墨迹未干，“新政”二字隐约可见。不由嗫嚅道：“实是下官无能。”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张荆搁下笔，吩咐王端：“皇陵的钱往后压一压，先干活后结账。让兵部把用钱的条目列出来，不合适的给它砍了。河防分批，先给一部分。至于官员薪俸。”

张荆冷笑：“三品以上的不靠这点银两，下个月全部用实物折俸。谁有意见让他们直接来找本阁。”

“是，是。”

首辅大人亲自担了朝廷物议，无论如下月能支应过去了。王端心里升起一丝感激和庆幸。

值房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脚步，伴着通报的话音，内相阮平掀帘进来。

王端心里咯噔一跳：坏了，来要钱的！

只见阮平面色苍白、双目含泪，对张荆拱了拱手，哽咽道：“阁老，宁寿公主昨日薨逝。太后娘娘悲痛异常，口谕以亲王之礼下葬。”

亲王礼，十万两！

王端看向张荆。

朝廷葬一个公主一万两，葬一个皇子四、五万两，葬一个亲王，至少白银十万两。

宁寿公主再是陛下同胞妹妹，太后娘娘掌上明珠，花费十万两，也太过了！

王端期待的目光中，张荆皱眉问阮平：“是否太过逾制？”

阮平不答，只一味强调：“太后娘娘和皇爷悲痛异常！”

张荆问：“吾欲往见陛下，当否？”

阮平做了个“请”的姿势，引张荆往麟德殿去。

许是因为公主暴毙，麟德殿气氛与往日格外不同。

景祐皇帝比惯常沉寂许多，垂着眼睛白着一张脸默然坐在上首。太后坐在皇帝身侧，面上悲痛难掩，一双眼睛虚浮红肿，眼底青黑，保养得宜的面上布满许多深刻的泪痕。

张荆行礼道：“臣万望娘娘与陛下节哀。”他知太后笃信佛教，于是劝道：“公主薨逝天下同悲，然臣闻厚葬伤业、重服伤生，葬礼逾制，臣恐有伤公主福德，碍往西天极乐之境。”

话音甫落，太后豁然起身双目赤红：“什么逾制？！哪里来的逾制！”胸膛剧烈起伏，几息之后却颓然坐下，顾不得外臣在场，以手覆面泣涕不已。“哀家只有这一个、这一个女儿。他、他配得上天下最好的。”

“母后节哀。”一直沉默的景祐帝出声劝慰，声音嘶哑。

张荆看向景祐帝。景祐帝正侧身凑到太后近前轻声劝慰：“人死不能复生。事已至此，哭也无用了，还是打起精神，办好身后事。”

太后以袖覆面，肩膀剧烈抖动。

半晌儿，才平复情绪问张荆：“首辅什么意思？”

张荆又看向景祐帝，与皇帝目光相碰。

一触之下，景祐帝目光迅速闪开转向太后：“母后，国事艰难，天下为先。”

太后眼泪又滚落下来，望向张荆颤着声说：“至少以皇子之礼办。不能再降了。”

出乎意料，张荆应承的毫无阻滞。

景祐帝垂下眼，盯着麟德殿内的青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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