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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鹰》

5. 洛阳夜雪(五)

此人弯腰行礼:“下官惶恐,未能劝服尤校尉。”

伏序一抬手,示意他坐:“倘若尤庭春一口答应,兴许你如今要请我勿轻信于他。”

他一愣,随后微微一笑:“君侯洞若观火,下官不敢啰嗦。”

伏序:“王曹狠辣专横,却不会自掘坟墓,尤庭春在军中浮沉,多半是他的手段。在这位尤校尉心里,王曹远不是个刽子手,怎么会那么容易跟着我们上贼船?我让你找的人找好了吗?”

“君侯一吩咐,下官就去办了。这几位并非王氏壮士断腕就能割掉的旁支,其中两人辈分甚至高于王曹。尤校尉始终在军中占一席之地,这些人眼馋许久。王氏同气连枝,届时一开头,大司马再不肯,也只能替他们善后了。”

“谨慎一点儿,你别亲自动手。”

“是。”

酒肆的客人见完,伏序趁雪回到安邑侯府,就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伏序走在风雪中的长廊下,只微微侧头:“谁?”

守卫重复道:“卫士令到访,略作伪装,从角门请见。”

“你们中郎将从无虚言,说今日能见分晓,王家没栓好的狗这不就跑出来了?”伏序长长一笑,一扯披风的下摆,将露于冷夜的弯刀盖严实,吩咐,“先给这位卫士令奉茶,使两人持刀侍屏风后,我稍后过去。”

她说完,往长廊的另一头走。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袁兰时才从拐角处携婢仆慢慢走出来。尺书撑伞在他身侧,见他垂着眼帘沉思,就支使仆从往四周站开。廊上守卫并不干涉,整齐地转过身微微扬起佩刀。

袁兰时忽视守卫的动作,声音很轻:“你闻见了吗?”

尺书不明所以:“郎君指什么?”

袁兰时双手揣于袖中,狐裘围住了大半张脸,一双丹凤眼静沉如深潭:“宜城醪的味道。”

尺书只嗅到冰雪的气息,但想郎君的感觉不会有错,便道:“君侯心中烦闷,饮酒也是难免的。”

袁兰时对此不置一词。

袖中,青玉指环温热,他抚摸着再熟悉不过的云纹,问道:“叔父和长兄还是没传讯来吗?”

尺书换了一只手撑伞:“不曾。兹事体大,家主与长公子兴许多思量几日。”

又看袁兰时面容晦暗,忍不住出言安慰:“公子……”

袁兰时侧脸看去,尺书当即改了口:“郎君。”

“郎君,奴僭越。只是君侯生性冷淡,未必肯领郎君的情。袁氏起复不易,长公子也说,待些时日接郎君归府,郎君何必搅在侯府与王家的刀光剑影之中呢?”

袁兰时在风雪中发出一声几不可见的叹息:“把鹰与毒蛇镣铐在一起去对付贪狼,你知道谁最危险、谁又能笑到最后吗?”

尺书谨慎不敢答。

袁兰时也并没等她回答,就继续:“最危险的是鹰,能笑到最后的也是鹰。你以为这只鹰被绑住了翅膀,只好和毒蛇结盟,其实它在啄狼的时候,既防备着毒蛇,也在挣脱镣铐。一旦它能张开翅膀,贪狼最先死。这个时候,再咬着肉去讨鹰一个笑脸的毒蛇,既丑陋也下作。”

尺书并没明白:“既然这只鹰这么厉害,就该想办法把它在自己手上熬软?”

袁兰时一怔,拇指刺痛,几乎被青玉指环上的云纹磨出血来。他放远视线,看向长廊的另一侧,没再说话。

这条长廊环绕大半个安邑侯府,伏序缓步而行,时不时驻足赏雪,待到正堂时,来客手中的热茶已经冻出冰碴子了。屏风后两道静默无声的刀影投射,一左一右压在来客的肩上。此人眉眼尖细,鼻梁向下是个畸形的三角,正哆嗦着牙维持笑脸。

身上聊胜于无的披风被他扯到大腿上,端着茶的指节僵不能动。

而伏序乘雪来,满面惬意的霜冷:“柏令,久侯。”

这正是现南宫卫士令,柏颐。

柏颐直觉脊梁都被寒夜封冻,他牙尖轻轻一磨,曲肘放下早不能暖手的茶盏,借着腰上难堪的麻木顺势顿首:“拜见君侯。”

伏序受礼不还,没有长谈的姿态,也不吩咐人再奉茶:“本侯戴罪在身,门庭已闭,柏令深夜来访,有话直说。”

柏颐一寸一寸支撑自己立起身,抬头时,僵硬的笑脸已淌满哀凄的热泪。

“天子式微,身边唯有伏侯这样的臣子。下官家门不显,攀王氏方在洛阳有立锥之地,壮志凌云犹言甚大,只是心怀些可笑的意气,盼天子亲政、朝局清明,将有一番可作为之地。可父母高堂在上,辗转反侧,还是做了苟且偷生之辈!”

伏序注视着他的眼泪,直到对方垂眼低头,再拜:“下官失态。”

她居高临下,拂开披风的一角,露出弯刀璀璨逼眼的刀柄:“柏令有高堂在上,陛下也是至孝明君,不管是太后还是太皇太后,都是一心疼爱陛下的长辈,何来‘天子式微’一说?”

弯刀刀柄闯进柏颐狭窄的视线里,灯烛在侧,三柄刀影将他无声无缝架住,泪眼未干,自外面飘来的雪干扰了他的判断,雪影一动,他脊梁中的骨头便先警惕颤动。他弓背拱手,大腿上的披风皱成一团,一字一言蹦出牙关,恭敬非常。

“下官深夜贸然拜见,君侯有疑无可厚非。从前赵太后把持朝野,百官无敢有二话,即便河东袁氏,稷门清流之首、五世三公,强权之下也险遭覆灭。君侯为社稷、为陛下敢横刀赵氏,下官诚服。如今王氏想走赵太后的老路,下官不想朝局清明一线就堕进泥沼,敢破怯骨直言君侯,愿为陛下、君侯效犬马之劳!”

伏序搭在弯刀柄上的指尖朝半空一翘。

立时,一种慢条斯理的抽刀声从屏风后展开。

伏序先笑,声调冷冽:“荆州事中赵家是何立场尚不能定,太后避嫌还政,也非本侯以刀相挟。至于朝局,就像洛阳的天气一样,暴雪只在冬日,何愁无春信?我为天子之臣,职责有失,更不敢担同僚犬马之罪。”

“送柏令——”

屏风后刀影出鞘竖起,在柏颐的脖颈后呈交叉之势。

柏颐耳边穿破了一声风雪的嗡鸣,弯刀的赤红光影同时在他脖颈上打了个温柔的晃,喉头紧缩的窒息感一路蔓延小腹。他自捧上茶后急剧拉扯的悔与勇交融迸发,呆滞的余光落到腰间的印信上。

“君侯!”

柏颐尖声,并狠狠顿首三次,再解下印信置于案上,话中泣与怨兼具:“若下官别有居心,君侯大可将印信送去王家拿我!禁中大事,下官不敢取信君侯而拖延,只有一句实话要说,王家无人掣肘,已不顾天子有疾,使太医令配药,欲送女入宫诞子!”

前堂内的一盏烛火毫无预兆地熄灭了。

伏序直立的长影顷刻扯向黑暗,弯刀柄似乎猛然一动,而柏颐嗡鸣的双耳没有听见声音。

洛阳的冬将侯府前堂冻住,柏颐恍惚嗅到了血腥气,眼前他辨不明的黑影中仿佛有更深的色彩晕开。屏风后两柄刀清脆地收回鞘中,他乍醒过来,压肩低头,终于脱力萎靡于地,汗泪滴答作响,好像血滴落的声音。

再滚动咽喉数次,他才勾肩打量了屏风后的影子,细细从唇缝里吐出一口气。

——他没有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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