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桃》
你爸。
佟榆之佟榆之佟榆之。
佟锡林并不算一个容易产生极端情绪的人,他的个性让他很少在一瞬间,体会到强烈的起伏波动。
但这一刻他感受到了。
什么都和佟榆之有关。
围巾算了,那些白色的衣服算了,连那幅画也可以算了。那些都是孔迹给他的,承载的是孔迹和佟榆之共同经历过的细节,本来就是他们的故事,发生于自己还不存在的岁月。
可是为什么连这条手链,他主动送给孔迹的东西,也能这么巧合地跟佟榆之产生关系。
巨大的情绪落差发生的刹那,带给他的第一反应甚至都不是生气,而是不解和呆滞。
呆愣地望着孔迹,感受自己满心的喜悦一点点变成冰碴。
“我很喜欢。”孔迹抬抬手腕,蹭过佟锡林的下巴。
佟锡林什么都不想问了,木然地点点头:“喜欢就好。”
孔迹应该是真的挺喜欢这条手链,他这人很注重穿衣的品味,服装每天换,发型定期去做打理,身上的配饰也总根据当天的造型来搭配。
但这条手链,他戴上后就没再换掉。
佟锡林跟他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每天看到孔迹抬手间露出他送的手链,却开心不起来。
他冒出古怪又扭曲的念头:仿佛自己精挑细选,咬牙花钱,最后帮佟榆之修复了那条断掉的链子。
偏偏花的也是佟榆之留给他的钱。
所以佟锡林连这份想法都感到心虚和无力。
每个人都有自己消解情绪的方式,周琦通过打游戏宣泄,佟锡林没有这个习惯,他只能闷头学习。
晚自习放学,周琦喊他等自己打完手上这把游戏一起走,游戏都结束了,佟锡林还趴在桌上做题,书包都没收。
“你要考研啊。”周琦什么都不拿,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就起身,“走吧。”
“还有两题。”佟锡林不动,在草稿纸上飞快验算,沉迷解题到了自我麻痹的地步。
足足比平时晚了半小时出校门,周琦有点儿饿,要去便利店吃关东煮,佟锡林看眼时间,陪他一起去。
刚迈进便利店门,孔迹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拖堂了?”他问佟锡林。
“没有。”佟锡林在窗边的高脚椅上坐下,“做了会儿题。怎么了叔叔?”
“平时这个点你已经到家了,”孔迹那边的蓝牙音箱里在播音乐,显得他声音很闲适,“怕你路上出事,打个电话问问。”
“哦。”佟锡林用脚尖撑着地转了转,轻轻应一声。
“去接你?”孔迹又问。
“不用。”佟锡林看一眼还在选食材的周琦,“我一会儿就回去。”
对一个人迷恋真是一点儿道理都没有。
挂掉电话,佟锡林把手机攥在手心里来回摩挲,孔迹带着关心的一通电话,他这几天的郁闷就消散了不少。
“你快吃。”他催促端着杯子坐下的周琦,“我叔打电话了。”
“叔宝男。”周琦往他嘴里捣了一颗丸子。
等到周琦吃饱喝足,两人准备出店时,佟锡林看着收银台货架上那一排巧克力,顿了顿脚。
“你吃巧克力吗?”他问周琦。
“你想吃就拿。”周琦最近没逃课,生活费又富裕起来,递过手机让营业员扫码。
“我请你。”佟锡林拿了两块德芙,分给周琦一块。
不同品牌的巧克力吃在嘴里,对佟锡林来说实在没区别,都是一样的甜腻。
他回忆着孔迹往佟榆之墓前放的瑞士莲,还是无法想象,佟榆之年轻时竟然爱吃这东西。
回到家,煎蛋的香气从厨房飘出来,孔迹扬声喊他:“回来了?”
佟锡林脱下外套过去看,孔迹在煮面,和他感冒那天一样,清汤寡水的鸡蛋面。
“你感冒了?”他下意识抬手往孔迹额头上探。
“没有。”孔迹侧过头配合着让他触碰,“你说留在学校做题,我突然意识到你高三压力大,夜宵得跟上。”
“谢谢叔叔。”佟锡林蜷起指尖缩进掌心里,他并不饿,可心里一下就暖和起来。
刚想去洗手帮着拿碗筷,孔迹突然垂首,往他面前闻了闻。
佟锡林一下就被下了定身咒,绷在原地眼都不敢眨,眼神慌乱地往孔迹高挺的鼻梁上扫。
“吃巧克力了?”孔迹故意停了两秒,硬是逼得佟锡林和他对视,才直起身笑着问。
“吃了一块。”佟锡林往手心里哈一小口气,确实还存留着巧克力的气味。
“去换衣服吧。”孔迹关了火,“换完出来吃面。”
佟锡林走到厨房门口,又不受控制地停下来,扭头问:“我爸真的喜欢吃巧克力?”
“喜欢。”孔迹从冰箱里拿了颗瑞士莲,扬手抛给他,“尤其这个牌子。”
佟锡林闷闷地“哦”一声,捏着瑞士莲回到房间,放在书桌上。
看了两眼,他又拉开抽屉,把这颗巧克力塞进了桌斗最深处。
这种带着轻微自虐的相处模式,在这个冬天反复上演。
“佟榆之”似乎成了一串诡异的密码,佟锡林不由自主,用和佟榆之有关的任何事物,观察孔迹的反应。
然后难受,疯狂学习。
然后继续试探。
他自觉用孔迹的围巾挡住下半张脸,时不常去冰箱拿一颗瑞士莲,以“我爸”为开头的对话越来越频繁。
他问佟榆之更多的喜好。
问佟榆之的性格。
问他们的相处模式。
问那些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没见到过的,佟榆之不为人知的一面。
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某个心理角落,他病态且无意识的模仿着佟榆之,来换取孔迹更加亲密的对待。
像一只被领养回家的幼犬,突然发现饲养者喜欢看自己伸懒腰打滚,便将这份行为刻画进自己的后天基因里。
这种反复的折腾倒是也有点儿好处,期末考试,佟锡林的成绩在年级里名列前茅,丝毫没受影响。
孔迹奖励了他一个新手机,夸他:“聪明小孩儿。我高中的时候什么正事儿都不干。”
“真的?”佟锡林很少听孔迹主动提起自己,感到新奇,“我觉得你很厉害。”
“不然就不会学美术了。”孔迹揪他的鼻子。
佟锡林笑着任他揪,享受着孔迹毫不吝啬的正向赞美,不闪也不躲。
如果佟锡林真的是只狗,这种生活一直持续下去,或许慢慢也就习惯了。
可他是个人。
活生生的,有喜好有厌恶,有所求的人。
心态的转变发生在这一年的春节。
过年这事儿对于佟锡林就像他的生日:全无概念。
过去的十八年里,他过过最有年味儿的春节,恰恰是在佟榆之确诊住院之后。
同一个病房的病友不管症状严不严重,过年那几天,床边总是热闹的。各路亲戚前来探望,带着精巧的果篮,拎着自家包好装在保温桶里的饺子,欢欢笑笑互发红包。
佟锡林捧着从医院食堂打来的饭菜,坐在佟榆之旁边愣愣的看着他们,小声问佟榆之:“爸,你想不想吃饺子?”
那时的佟榆之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经常难受得吃不下饭,新年对他毫无意义。
“这孩子怎么一个人呢,家里也没个大人来照顾?”
隔壁病床的家属看着他们父子俩,越看越不落忍,小声嘀咕。
然后他们送来半桶水饺,热情地招呼佟锡林一起吃。
佟锡林推了两下没推过,就接过来弯腰感谢,给佟榆之喂到嘴边。
佟榆之吃了三个就摇头不吃了,他在窗边捧着饭盒自己吃完剩下的水饺,猪肉芹菜馅,有点儿咸,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去的眼泪。
佟榆之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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